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被窗外涌进来的风冲淡了些许。
陈静的气色一天好过一天，脸颊有了血色，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小苏念终于离开新生儿科，回母亲身边。
小苏念躺在妈妈身边的小床上，小小的身体包裹在柔软的棉布里。
苏念带着前世记忆的灵魂被禁锢在婴儿脆弱的躯壳里，最大的感受就是力不从心。
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睁开眼，视线也是模糊的，只能感知到朦胧的光影和晃动的轮廓。
耳朵倒是比眼睛好用些，能捕捉到父母温柔的交谈声，和护工阿姨轻手轻脚的走动声。
苏念清醒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吃完奶，一阵强烈的困倦袭来，她又坠入梦乡。
但装着成年人灵魂的婴儿自然比正常婴儿好带多了。
苏念只有在肚子饿得咕咕叫，或者尿布湿漉漉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发出几声哼唧或啼哭。除此之外，异常安静。
“哎哟，苏太太，你家这念念可真是我见过最省心的宝宝了！” 李阿姨一边利索地给苏念换着尿布，一边由衷地感叹，“不吵不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也不闹人，睁着大眼睛自己玩会儿。”
张阿姨也在一旁笑着点头附和：“可不是嘛！带过那么多孩子，像念念这么乖的十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陈静妹子，你这月子坐得可比我以前照顾的那些舒心多咯！”
陈静靠在床头，看着女儿恬静的小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当然不知道女儿安静省心的“内幕”，只当是老天爷赐给她一个格外懂事的小天使。
住院这几天，她也仔细观察了两位护工。张阿姨虽然也勤快，但性格更外向些，喜欢和人聊天。
而李阿姨，手脚麻利得没话说，眼里特别有活。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天生话少，交代的事情默默做好，不多一句嘴，存在感很低，却让人格外安心。
陈静和苏建宁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几天两人私下商量过无数次，出院后坐月子谁来照顾？
陈静自己是老来女，妈妈年纪也大了，不好再辛苦她。婆婆身体也不算硬朗，家里也有一摊子事。
请个可靠的月嫂是最优的选择。眼前这位李阿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下午，趁着张阿姨出去打水的功夫，苏建宁走到正在收拾出院物品的李阿姨身边，轻咳了一声：“李阿姨，忙呢？”
李阿姨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苏先生，有事您说。”
苏建宁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是这样，李阿姨，你看我老婆明天就出院了。家里老人年纪大，照顾月子怕精力跟不上。
我们看你做事特别稳当，对孩子也细心，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家，照顾陈静坐月子？主要是照顾她们娘俩的饮食起居，搭把手做做家务。”
他顿了顿，报出一个数字，“工资方面，我们一个月给你七百块，你看行吗？”
“七百？” 李阿姨明显愣了一下。这在2000年的南林市里绝对算得上是高薪了！很多事业单位的员工，一个月也就拿这个数。
她在原本护工公司，收入可没这么多，毕竟还要被公司抽走一部分。跟着苏家回家做专职月嫂，包吃住，工资全拿，还省了奔波。
李阿姨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几乎没有犹豫，连连点头。
“行！行！苏先生，陈太太，谢谢你们看得起我！我乐意！我这就去跟我们公司主管说一声，把这边交接好，晚上7点就能到你们那！” 她心里明白，能遇到这样爽快又看重她的主顾不容易。
***
下午，阳光正好。陈静抱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苏念，坐在轮椅上，被苏建宁小心翼翼地推着走出市医院的大门。
五天前，他们是慌乱地冲进来的；五天后，他们带着新生的女儿幸福地离开。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擦洗得干干净净的银灰色小轿车。车旁站着几个人，苏建宁的母亲冯秀云和陈静的母亲刘桂兰，还有苏建宁的弟弟苏建华。
苏建华笑着迎上来：“哥，嫂子，恭喜出院！念念呢？快让我看看小侄女！” 他探头看了看陈静怀里的小襁褓，脸上是掩不住的欢喜，“哎哟，真漂亮！像嫂子！”
“岳母，妈，建华，辛苦你们跑一趟。” 苏建宁感激道。这车是苏建华特意找朋友借的，就为了让嫂子和小侄女出院舒服点。
“辛苦啥！接我大孙女回家，高兴还来不及！” 冯秀云笑得合不拢嘴，凑过去看苏念，又赶紧招呼，“快上车，外面有风，别吹着孩子和阿静！”
刘桂兰也小心地护着轮椅，嘴里念叨着：“慢点慢点，阿静，刀口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一行人小心地将陈静安顿在后座，苏建华将大包小包的住院用品放进后备箱后坐上驾驶座，苏建抱着苏念上了副驾，两位老人一起挤在后排。（ps：超载了！很危险！这是不对的，千万别学！）
车子平稳地驶向回熟悉的职工大院。
回到家，一股熟悉的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天没住人，家里难免有些浮尘。
冯秀云和刘桂兰两位老太太立刻挽起袖子就开始忙活。开窗通风，扫地拖地，擦拭家具，动作麻利，配合默契。
苏建宁将陈静抱回房间休息后，开始归置带回来的物品，苏念的奶瓶、尿布等婴儿用品一一放好。
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位老人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休息，看着在婴儿小床上安然入睡的苏念，脸上满是慈爱。
“桂兰姐，” 冯秀云先开了口，声音压低了点，“建宁过两天就得回单位开车了，总不能让他伺候月子。阿静这月子，还是我留下照看吧，你年纪也大了，经不起夜里几回的折腾。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静，不会让她落下病的。”
刘桂兰刚要开口，这时，苏建宁从厨房倒了水出来，递给两位母亲和苏建华。
苏建宁对苏建华说：“建华，你先把车子还给人家。”边说边递给苏建华一张五十元，“你把油加满了，洗干净再还回去，别落下口舌。”
苏建华自然推辞，但拗不过苏建宁，只好收下钱起身离开。
苏建宁目送苏建华离开，听到汽车启动后，才转身对着两位母亲。
他深吸一口气，对两位老人说：“妈，岳母，你们先别聊月子的事。来，进屋，我跟阿静有点事想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