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东被这一下子给打懵了。
鲜红的巴掌印还没浮现，脸颊上的肉倒是肿胀了许多。
这女人真是疯了，居然敢打他！
当着这么多职工家属的面前，打了他一个巴掌！
李福东的眼底闪现一抹暗红。
“哎李主任，”陈菊月赶紧上前劝说，“卫平妈今天可能是中暑了，人在家晕了一下午，现在都还有点发烧，人都不太清醒……”
“对对对，李主任你不要跟她置气，她现在脑子都是糊的……”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向来以夫为天的李老太，竟然敢打自己男人！
她们震惊的同时，还不忘帮着李老太解释，就怕李福东在羞恼之下，把人给打出个好歹。
“我现在清醒的很！”
李老太心里感激这群老邻居的好心，但她在被人按着头认错了。
“我这一辈子，就是被你骗着给李家当牛做马，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以前是我瞎了眼，是我活该！”
说着，李老太又要扑着打过去，却让屋内早有防备的邻居给拦下了。
“卫平妈、卫平妈……”
“李主任，两口子过日子还是要相互体谅……”
狭小的客厅一时间热闹极了，就连门外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李福东极力地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自从他当上车间主任后，从来都只有他端着架子去劝别人为了家庭要忍一忍，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会被这些人劝着，要他忍。
李福东都能想象到，在这些看似好心的邻居心里，是怎么嘲笑他的。
但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
李福东想通之后，立马摆出一副愿意认错的模样，对她们的劝告全都满盘接受，然后再将人温和地请了出去。
陈菊月几人看李老太好似冷静了下来，李福东的态度也很诚恳，也帮着驱散门口的那波邻居。
“没事了没事了，都回家做饭去吧！”
“李主任我们就回去了，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她……”
·
李福东将门一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张脸拉得老长。
李冬看着他爸阴沉沉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爸生气的样子，而且，感觉他还气得不轻。
李冬噤声闭气地往后退，贴着墙根就往布帘后面走，把战场留给唯二的长辈。
李福东走到八仙桌的另一端坐下，沉着脸，一言不发，就等着李老太向他认错。
而李老太，全然没有注意到他。
接二连三地干仗，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正好抽出心思仔细想想，她刚才察觉的那一丝丝不对劲。
那些鬼怎么摸上去……热热乎乎的，甚至是汗涔涔的？
还有……
李老太摸了摸刚才被人掐出来的淤青。
鬼会感觉到痛吗？
李老太陷入了迷茫。
李福东等了又等，没等到自己女人服软，他撇着眼角斜了一眼，发现她的眼神飘忽、木头似的愣在那里。
难道真的被气狠了，伤透心了？
不应该啊，她不是最疼那几个孩子的吗？
又不是多大的事，怎么还跟孩子斤斤计较上了！
李福东很快就将心中强烈得不满掩饰了下去。
家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几个孩子要结婚、要工作、要上学的，哪一件不是需要花大钱的，这女人虽然蠢，但家里家外确实干得不错。
要是她这时候突然甩手不干，这些担子不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不行！
先把她安抚下来，等他之后再慢慢地教育，相信她一定能转过弯来。
李福东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就见李老太兀自起身，直直地朝着门外走去。
还没完了，她又想作什么妖？！
·
李老太左思右想，总觉得刚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不对劲。
她必须要出去，她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老太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方拉着几条晾衣绳，挂着短袖、短裤、衬衣之类的衣服。
每家人的门口都堆放着桌子、柜子之类的东西。
李家所在的这栋职工楼，是73年修建的筒子楼。
整栋楼共4层高，中央设有一个门洞，进来就是一条狭窄的楼道，楼道两侧就是住房。
左右两侧分别有5户人家，而李家就位于楼道左侧、数过来的第三间房。
“卫平妈，出来做饭啦？”王小花端着煮着一个红苕丝丝面条的锑锅，从公用厨房走了出来。
李老太没说话，点点头，跟她擦肩而过。
“唉。”王小花看着走远的背影，摇头叹息，“也是造孽。”
李老太对此毫无所知，只是骤然感觉到腹内一阵尿急。
当鬼了，还会需要排泄吗？
她抬头望着头顶那一抹残阳。
不是说，鬼都怕阳光，为什么这里还要特意地在上面挂一个太阳？
李老太恍恍惚惚地走着，一不留神，就跟某个刚从厕所走出来的“鬼”撞了个满怀。
“哟，这不是李家的‘好媳妇’衡明秀吗？”此人一开口，声音宛如雷霆，“听说你今天累得晕倒了，不在家好好休息，跑这儿来敲我棒棒。”
此人扶着李老太的双臂，将人推开，等她站稳后才收回手，“站好，栽倒了我可不得管你。”
说着，此人还故意地后退了一步。
李老太受了这一顿嘲讽，不单不生气，反而热泪盈眶地拉过此人的双手，激动地说道：“巧玲？！”
“真的是你！她们说你死在雪山了，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
林巧玲猛地一把甩开李老太，叉着腰骂道：“衡明秀，我好心好意地扶你一把，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咒我死，早晓得就让你摔一扑爬好了！”
“人不舒服就去睡，不要大白天地出来说梦话。我今年才35岁，年富力强的，等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李老太……有点儿惊讶，但又没那么震惊。
在她的记忆中，林巧玲死在了2014年。
可现在的这个林巧玲，说她没过35……
林巧玲骂了一会儿，就见李老太的神情不对，一会想哭、一会想笑的，特别渗人。
放在平时，这人要么嫌自己粗俗、要么就跟她吵上几句；可今天，她这反应……怎么感觉还被骂高兴了呢？
林巧玲有点拿不准，一时不知自己是进是退。
“现在是哪一年，是哪一年！”还没等林巧玲考虑清楚，李老太急切地抓过她，焦急地问。
林巧玲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李老太。
不会真被李家人给折磨疯了吧？！
“1984年，今天是1984年7月21号。”
1984！
这句话如同空谷回荡的钟声一般，狠狠地冲击着李老太的脑袋。
她，从2017年回到了198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