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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玄历三千八百八十四年,夏。

帝都盛夏的暑气,被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洗刷得干干净净。雨后的长街,青石板路倒映着天光云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朱雀大街作为贯穿都城南北的主干道,此刻已是车水马龙,再度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喧嚣。一辆形制典雅的乌木马车,在镇北王府护卫的簇拥下,不疾不徐地行驶在车流之中。

这辆马车没有悬挂任何招摇的徽记,通体由沉水香木打造,仅在车辕与窗棂处雕刻着内敛的云纹,低调中透着寻常富贵人家难以企及的奢华与底蕴。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雪狐绒毯。

“哥哥,你看那个糖人,捏得好像孙猴子!”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带着十二岁少女特有的活泼与天真。扎着双丫髻的韦宣儿正趴在窗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街边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小脸上满是兴奋。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同样十二岁模样的少年。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眉目清俊,神情却远超同龄人的沉稳。正是镇北王府的世子,韦逸锋。他闻言,顺着妹妹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喜欢?待会儿回去时给你买一个。”

“好耶!哥哥最好了!”韦宣儿欢呼一声,随即又凑到另一边,小心翼翼地对蜷在软榻一角的女孩说道:“清雪姐姐,你快看,外面好热闹呀!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天天出来玩!”

被称为苏清雪的女孩,比韦氏兄妹略大一岁,面容精致得如同瓷娃娃,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闻言,努力地露出一抹浅笑,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她的身体自幼便孱弱多病,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此刻车马的轻微颠簸,都让她有些气息不稳。

韦逸锋的目光落在苏清雪身上时,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也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疼惜与忧虑。

六年前,他从人贩子手中救下这个可怜的女孩,王府请遍了名医,母亲柳云烟更是动用了补天阁的秘法,也只能勉强维持住她的性命,无法根治其体内的怪病。

这怪病,也成了韦逸锋心中最沉重的一块石头,是他拼命修炼的最大动力之一。今日,是他们兄妹三人难得的出游。因苏清雪近来精神稍好,韦逸锋便想着带她和妹妹出来散散心,目的地是京城最大的奇闻异事书阁——奇书阁,想为她寻几本有趣的游记解闷。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车厢内气氛温馨而宁静。然而,这份宁静很快便被一阵刺耳的呵斥与嚣张的马蹄声打破。

“滚开!都他妈给老子滚开!”

“没长眼的东西,知道这是谁家的车驾吗?冲撞了赵世子,要你们的狗命!”

只见后方一辆装饰得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马车,由四匹神骏的赤色宝马拉着,正以一种近乎横冲直撞的姿态在长街上疾驰。

驾车的车夫满脸横肉,手中长鞭挥舞得“噼啪”作响,肆无忌惮地抽打着前方挡路的行人和车辆。一时间,朱雀大街上人仰马翻,尖叫声、怒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行人们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一些眼尖的人认出了那马车上的徽记,更是面露骇然,噤若寒蝉。

那是定远侯府的标记。定远侯赵家,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骄横跋扈。镇北王府的护卫们见状,立刻警惕起来,将韦逸锋的马车牢牢护在中央,并示意车夫向路边避让。王府的家教一向是低调行事,不主动惹是生非。

然而,麻烦却偏偏主动找上了门。那侯爵府的车夫似乎是嫌王府的马车避让得慢了,眼中凶光一闪,竟然高高扬起了手中的长鞭,裹挟着淬体境武者的一丝气力,恶狠狠地朝着王府马车的车辕抽了过来!

“啪!”

一声脆响,鞭梢并未抽中车辕,却在半空中炸开一团气浪。王府的护卫首领眼疾手快,挥刀格挡,但那股劲风依旧扫中了拉车的骏马。

“希律律——”

马儿吃痛,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整个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狠狠地向一侧倾斜。“啊!”车厢内,韦宣儿惊呼一声,身子站立不稳,一头撞在了车壁上,额角顿时红了一片。而本就体弱的苏清雪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震得俏脸煞白,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

“清雪姐姐!”韦宣儿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连忙扶住苏清死,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原本一脸温和的韦逸锋,在看到苏清雪嘴角那抹刺目的血红时,眼神骤然冰冷了下来。

一股宛如实质的寒意,瞬间从他小小的身躯里弥漫开来,让整个车厢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他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手背,柔声道:“宣儿,照顾好清雪姐姐,别怕,哥哥出去处理一下。”

说罢,他撩开车帘,身形一晃,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定在车辕之上。此刻,外面的情形更是一片混乱。镇北王府的护卫们已将那侯爵府的马车拦下,双方正在对峙。

那满脸横肉的车夫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更加嚣张,指着王府的护卫头领破口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我们家世子爷的车驾也敢拦?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识相的赶紧跪下磕头赔罪,否则今天把你们这破车给砸了!”

他口中的世子爷,正是定远侯的独子赵冲,一个在京城纨绔圈里都臭名昭著的家伙。王府的护卫头领脸色铁青,沉声道:“阁下驾车横行,惊扰我家主人在先,如今又口出狂言,未免太过霸道!”

“霸道?老子今天就霸道给你看了!”车夫狞笑一声,再次扬起了手中的马鞭,这一次,鞭梢直指护卫头领的面门。周围的百姓看得是心惊胆战,却无一人敢上前。定远侯府的威势,在京城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你的手,不想要了么?”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二岁的锦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辆低调马车的车辕上。

他身姿笔挺,面容沉静,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深邃得不似少年,正冷冷地注视着那名嚣张的车夫。那车夫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哪来的黄毛小子,也敢管你家爷爷的闲事?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一块儿抽!”说着,他手腕一抖,那灌注了真气的长鞭竟真的改变方向,带着破空之声,恶狠狠地朝韦逸锋的脸上抽去!

这一鞭若是抽实了,寻常少年郎非得皮开肉绽不可。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甚至有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并未发生。只见韦逸锋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就在那鞭梢即将触及他面庞的刹那,他才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白皙、修长,宛如美玉雕琢。然后,轻轻一夹。

“嗡——”

那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的鞭子,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夹在了指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铁钳牢牢锁住,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嚣张的车夫脸上的狞笑僵住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回拽,可那鞭子却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了对方的手指上。围观的百姓们也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竟能空手接住淬体境武者的全力一鞭?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与眼力!韦逸锋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只是那份冰冷,却让那车夫从头到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冲撞我王府车驾,惊扰我的家人。”韦逸锋淡淡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我只问你一遍,是你自己掌嘴,还是我帮你?”

王府?

人群中一阵骚动。

京城姓王的权贵不少,但能有如此底气和实力的,屈指可数。再联想到这少年深不可测的实力,一个令人敬畏的姓氏,开始在人们心中浮现。

那车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仗着身后侯爵府的威势,色厉内荏地吼道:“小子,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我可是定远侯府的人!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定远侯府?”韦逸锋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很了不起么?”话音未落,他夹着鞭梢的手指微微一震。一股肉眼难见的真气,如同一条灵蛇,瞬间沿着鞭身逆行而上!

“啊——!”

车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觉得一股狂暴的力量从鞭柄处传来,瞬间涌入他的手臂。他整条右臂的经脉仿佛被烈火灼烧,又像是被无数钢针穿刺,剧痛之下,再也握不住鞭柄,踉跄着倒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他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只见那条手臂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颤抖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窜动,已然是暂时废了。

这还没完。韦逸锋松开鞭子,任由其落在地上。他身形一晃,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人已经鬼魅般出现在那车夫面前。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抬起了手。

“啪!啪!”

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干脆利落。车夫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两颗带血的槽牙混合着口水飞了出去。他整个人都被抽懵了,捂着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充满了恐惧。

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其实力,恐怕早已踏入了炼气之境!

十二岁的炼气境?

这是何等妖孽的天赋!

“这两下,是替我妹妹和清雪姐姐打的。”韦逸锋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如刀,“再有下次,废掉的就不仅仅是一只手了。滚!”

一个“滚”字,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神魂威压。

那车夫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敲击,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退到了一边,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直到此刻,那辆奢华马车的车帘才被人猛地掀开。

一个与韦逸锋年纪相仿,衣着华贵但面色倨傲的少年怒气冲冲地跳下车来,正是定远侯世子赵冲。他一出来就看到自家恶奴被打得惨不忍睹,顿时怒火中烧,指着韦逸锋的鼻子就骂:“韦逸锋,你竟敢动手!”

韦逸锋缓缓转过身,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平静地说道,“管好你的狗。今天,我只教训了狗,没动它的主人,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你!”赵冲被噎得满脸通红,他自小在京城横着走,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尤其还是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当众羞辱。“你给我等着!”他色厉内荏地放着狠话

就在这时,一名巡城的金甲卫士排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狼狈的赵冲和那辆显眼的侯爵府马车,又看到了沉稳如山的韦逸锋,以及他身后那辆虽低调却透着不凡的乌木马车,当他看清马车角落里一个极不显眼的、代表着镇北王府的狼头徽记时,脸色骤然一变。

他连忙上前,对着韦逸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沉声道:“不知是镇北王府的世子殿下在此,不愧是天子骄子年纪轻轻便以达练气七层属下甲胄在身,不便全礼,还望世子殿下恕罪!”

练气七层!

镇北王府!

世子殿下!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朱雀大街上空炸响!

围观的百姓们瞬间哗然,看向韦逸锋的眼神,从惊讶、好奇,彻底变成了敬畏与崇拜。原来是他!那位传说中天生异象、被誉为大夏未来的绝世天才,镇北王世子韦逸锋!

难怪!难怪十二岁便有如此实力与气度!赵冲脸上的怒火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他的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定远侯府虽然势大,但跟手握重兵、坐镇北疆,被誉为大夏军方支柱的镇北王府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他爹见到镇北王,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他一个侯府世子,竟敢当街挑衅镇北王的世子?还纵容恶奴惊扰对方车驾?

一想到镇北王韦天擎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赵冲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都有些发软。

韦逸锋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子。他转身,对那名金甲卫士微微颔首:“将军有心了,小事一桩,已经解决了,不劳费心。”说罢,他身形一跃,轻飘飘地回到了自家马车的车辕上,对护卫头领吩咐道:“我们走。”

“是,世子殿下!”护卫们齐声应诺,气势十足。

乌木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启动,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奇书阁的方向继续驶去,仿佛刚才那场风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只留下呆若木鸡的赵冲,和他那半死不活的恶奴,以及满街敬畏的目光,在朱雀大街的喧嚣中,显得无比狼狈与可笑。

这一日,镇北王世子韦逸锋,十二岁,于朱雀大街小惩恶奴,初显威风。

其名,自此不再仅仅流传于上层权贵之间,而是真正开始响彻整个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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