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天蒙蒙亮,李瑀三人再次出发,背着空背篓。
“等一下!”沈新月追到门口。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有风!”李瑀吓一跳。
“没事儿,我注意着呢!”沈新月笑笑,“棍子!拿上,当心有蛇!”
“啊?”李瑀后知后觉。
昨天只想着粮食、工具,压根忘了这茬儿,想到那扭动的辣条,身上冒鸡皮疙瘩。
“别怕,若是有卖鹅苗的,买两只回来养着,就不会有蛇。”沈新月安慰道。
何忠贤扒拉了三根树枝,权当打蛇棍。
默默走到前头,边走边用棍子薅草丛。
几人很快走到邻居那里,房门依然紧闭,主人没回来。
经过武陵蛮时,柳氏主动同昨日的妇人打招呼。
干活儿的汉子们全都惊诧地看着他们,不种地吗?整天进城!
“你们还卖蒸饼吗?”几个小孩围上来,“我家也有鸡仔!”
昨日阿牛家换了蒸饼,把他们馋坏了。
“呃,今天不买鸡仔!”柳氏抱歉道。
“那你们要换什么?”孩子们不放弃,一年到头他们进不了一次城。
“鹅苗!你们有吗?”柳氏问。
“没有!”孩子们眼神失落。
柳氏笑笑,快步追赶夫君。
“婶子,半大鹅可以吗?”有小女孩追上来。
“当然可以,你们咋卖?”柳氏欣喜。
“我问问我阿爸!”女孩欢快的跑了,还回头看了柳氏几眼。
同一个壮汉嘀咕了几句,哒哒哒跑回来,“我阿爸说十五个蒸饼!”
“好!下午回来,我们换!”柳氏点头。
“婶子,我家也有,你还要吗?”又一个小男孩追上来,眼神殷切。
“好吧!我再要一只,一公一母哦!”柳氏道。
贵是贵了些,可一公一母,以后能下鹅蛋。
可孵鹅苗,也可吃鹅蛋,口感虽粗,但有清热作用。
鹅能养到十几斤重,不算太亏!
“好!一言为定,等你回来!”小男孩高兴道。
“这里叫啥村?”柳氏问小男孩。
“鸡笼山山阳村!刚才那个叫阿蛮,我叫阿虎!昨日的是阿牛。”小男孩口齿伶俐。
“嗯,知道啦,阿虎!”柳氏冲小男孩挥挥手,“回去吧!”
李瑀、河忠贤在前面等着,“你说了什么?那些孩子欢天喜地的!”
“蒸饼换鹅,半大鹅,换的有些贵!”柳氏笑笑。
李瑀没说啥,这些琐碎事务,妇人比他更会处理。
回头,孩子们站在村口大树下,看着他们离去。
“站住!什么人?擅闯衙门!”大门口值守的衙役厉声喝斥。
“官爷!烦请通禀蹇大人,就说昨日的庶人李瑀特来拜访!”李瑀不慌不忙。
衙役打量一番,昨日的事儿,整个衙门传遍了。
那个被贬的滕王拽的很,一点儿没当庶人的自觉,找刺史大人要粮要农具。
当值两个衙役被骂的狗血淋头,就不能直接撵走,说大人不在?
“昨日不是刚领了东西,今日又来要啥?”衙役警觉道。
“要的东西多了去,还请官爷通禀一下!”李瑀不打算跟小鬼纠缠。
“通禀不了,我们大人说他不在!”衙役傲然道。
李瑀被噎住,什么叫大人说他不在?
“呵呵,官爷,大人什么意思?治下百姓有求于他,他避而不见!这是为官之道?”柳氏放下背篓,坐在地上。
“诶,你这妇人好生无礼!衙门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衙役水火棍举起,作势要打人。
“官爷想好了!这一棍子打下来,我就躺下,讹上你了!”柳氏不躲不闪,定定看着衙役。
“算了!咱不过混口饭吃,犯不着当这恶人!”另一个衙役扯了扯同伴衣袖。
“就算贬为庶人,人家还是龙子龙孙,不是咱得罪得起的!没见几位大人都不敢得罪吗!”
举着水火棍的衙役慢慢放下,“等着!”
“什么?又来了?”蹇行手里的茶盏一抖,茶水洒在官袍上。
皂吏垂眸,不敢接话,少说话为妙。
蹇行起身,焦躁地走来走去。
狗皮膏药般,这是缠上自己了?
皇帝老儿要怎么处理滕王,他不关心。
可若是滕王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绝对是那个背锅的!
“大人!”一位中年男子进来,身着便服,幕僚楚寒山。
“寒山,你可算回来了!那庶人又来了!这可咋办!”蹇行急切道。
“大人莫急!他来无非是为财!在下有个折中法子!”楚寒山淡定道。
“快说、快说!”蹇行面露欣喜。
“此事要大人舍点儿财!”楚寒山看着主家道。
“只要他不再来纠缠,舍便舍吧,你确定他不会再来?”蹇行愿意舍财免灾。
“大人,昨日当铺不是收了那玉坠?”楚寒山问。
“是!玉坠成色不错,约莫值三十两,当了五两银子…”
蹇行话未说完,猛然愣住,“你是说、是说…”
楚寒山点头,“大人,有了这些钱,置办基本生活用品足够,他们再没理由到官府闹腾。”
“这点儿钱本官倒是舍得,就怕他不知足!上面会不会以为本官暗中资助流犯?”蹇行犹豫。
“大人,庶人李瑀为生活所迫,到当铺换取银两,与大人何干?
官府按照垦荒政令,预支口粮和农具,仁至义尽!
其余皆他们自己想办法获取,与大人何干?”楚寒山正色道。
“善!”蹇行捋着胡须。
冲立在一旁的奉茶小厮一指,“你,过来!”
小厮上前,蹇行凑近一阵低语,“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人!”小厮躬身道。
“去吧!”蹇行挥挥手。
小厮麻溜儿的出了门。
“来人!”蹇行不紧不慢咂了两口茶,慢悠悠道。
“大人!”候在门外的皂吏进来。
“将那庶人李瑀撵走!就说本官该给的已给了,哪有事事找官府的?
缺啥自己想办法,官府不是爹娘,啥都包圆!去吧!”
“是!”皂吏躬身退下,将话原样复述。
“人呢?”一个有些年纪的皂吏出来。
“喏,那边!”守门的衙役努了努嘴。
墙角阴凉处,李瑀仨听到动静,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