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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巨狐那金绿交织的异瞳,如同两座燃烧着幽冥之火的古老灯塔,穿透翻滚的灰雾,将张狗蛋死死钉在原地。那目光中蕴含的并非捕食者的贪婪,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不容置疑的意志,冰冷、威严、如同神谕。它微微偏头示意大墓方向的动作,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了张狗蛋的脖子上。跟上去?那幽暗的条石轮廓之后,是比眼前这群诡异狐狸更深的未知深渊。不跟?周围那数十双重新聚焦在他身上、闪烁着冰冷幽绿鬼火的狐眼,以及它们喉间压抑的低沉呜咽,清晰地宣告着拒绝的下场——瞬间被撕成碎片!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麻痹了张狗蛋的四肢百骸。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铁钳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握着柴刀的手早已麻木,冰冷的金属似乎与掌心冻结在了一起,沉重的刀尖无力地垂向地面。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汞,每一次试图挪动,都牵扯着膝盖钻心的疼痛(那是之前被嘶吼震跪时留下的伤)和肌肉濒临崩溃的哀鸣。冷汗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撞击声在耳膜内轰鸣,几乎要将他的意识震散。

然而,就在这灭顶的恐惧洪流中,一丝微弱却极其顽强的火星,依旧在他灵魂深处摇曳——那是**燃烧到极致的好奇心**。

巨狐的存在本身,就超越了任何传说!它那庞大的体型、奇异的毛色、尤其是那双蕴藏着金绿异芒、充满非人智慧的眼睛……这绝不是寻常山野精怪!它是什么?是守护大墓的灵兽?还是……那大墓中埋葬的某种存在的化身?它为什么要带自己去大墓?那墓中究竟藏着什么,能让如此恐怖的存在都为之守护,并驱使着群狐进行那诡异的拜月仪式?

老者讲述的传说,此刻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故事,而是活生生、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并且指向了更深的谜团!那墓中,是泼天的财富?是失落的古老秘术?还是……足以颠覆认知的恐怖真相?

这丝好奇,如同在冰封死海中挣扎求生的最后一点氧气,微弱却致命地诱惑着他。恐惧让他想转身就逃,哪怕下一刻就被撕碎;但好奇却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系住了他的灵魂,将他一点点拉向那未知的黑暗。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让他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只有剧烈的颤抖和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时间在死寂的对峙中缓慢流逝。浓雾在巨狐身周盘旋,却不敢近身,形成一片诡异的真空。巨狐的耐心似乎正在耗尽,它那巨大的头颅微微昂起,覆盖着奇异图腾般斑纹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如同闷雷滚过地底的**警告性低吼**。

“呜…噜……”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在张狗蛋紧绷的神经上。他浑身一颤,如同被鞭子抽中,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更强大存在的本能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逃跑的念头彻底粉碎!

“我…我走!”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变形,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他几乎是拖着身体,迈出了第一步。脚踝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缠绕,沉重得如同拖着千斤巨石。湿滑的碎石在脚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在这死寂中如同惊雷。他不敢抬头看那巨狐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脚下那布满青苔和湿滑泥泞的“路”,以及前方狐狸群让出的那条狭窄通道。

通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狐狸。它们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默,只有那数十双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眼珠,随着他艰难挪动的身体,同步地、冰冷地转动着,如同无数盏来自地狱的探照灯,聚焦在他这个卑微的闯入者身上。浓烈的野兽腥臊味混合着硫磺铁锈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刀片。

紧张感如同实质的藤蔓,缠绕着他的脖颈,越收越紧。心脏的狂跳震得他眼前阵阵发黑。握着柴刀的手心全是冰冷的滑腻汗水,他只能更用力地攥紧粗糙的木柄,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仿佛这是他与现实世界、与脆弱生命唯一的连接点。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走路,而是在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坟墓,走向一个被无数冰冷目光见证的、早已注定的结局。

张狗蛋的靠近,如同在平静(却致命)的油锅中投入了一滴水。狐狸群的静默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凝聚、令人毛骨悚然的**集体警觉**。

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踏入那条由狐狸身躯构成的狭窄通道第一步时,距离他最近的两只体型硕大的红褐色狐狸,原本低垂的耳朵瞬间如同雷达般高高竖起,笔直地指向他!覆盖着浓密粗硬毛发的脖颈肌肉微微绷紧,蓬松的巨尾停止了无意识的摆动,如同铁棒般低垂,尾尖的毛发根根炸起!它们并没有后退,反而微微压低了前肩,呈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那幽绿的眼睛死死锁定张狗蛋握刀的右手和任何可能突然发力的腿部动作,冰冷的竖瞳收缩到了极致!

随着张狗蛋在通道中艰难地挪动,一种新的声音加入了死寂。不是之前的呜咽,而是一种极其低沉、持续不断的**威胁性喉音**,如同无数台低功率的引擎在同时怠速运转!“呜…嗡…呜…嗡…”这声音并非来自某一只狐狸,而是整个通道两侧的狐群在同步共振!声音不高,却带着强烈的穿透力和压迫感,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张狗蛋的耳膜,刺激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这喉音是警告,是威慑,更是对他一举一动的严密监控。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任何一丝异动——哪怕只是握刀的手腕多用了半分力,或者脚步稍微快了一瞬——这低沉的喉音就会瞬间转化为撕裂血肉的狂暴咆哮!

数十道幽绿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光束,紧紧跟随着张狗蛋在通道中缓慢移动的身影。它们的视线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审视,而是充满了**全神贯注的警惕**和**随时准备扑杀的凌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重点扫描着他的双手、脖颈和腰腹等要害部位。被这样一群散发着非人气息、行动高度统一的掠食者集体锁定,精神上的压力比物理上的威胁更令人崩溃。张狗蛋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每一步都走在刀锋边缘,随时可能被那冰冷的目光撕碎。

而通道的尽头,那头如同小山般的银灰巨狐,自始至终都未曾移动分毫。它只是静静地伫立在浓雾退散的“真空”地带,巨大的头颅微垂,那双蕴藏着金绿异芒的巨瞳,如同两轮冰冷的月亮,跨越空间,牢牢地笼罩着张狗蛋。它的目光深邃、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和掌控全局的绝对威严。在它无声的注视下,整个狐群的警戒行为都显得井然有序,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执行着预设的程序。它不需要低吼,不需要威慑,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高指令,维持着这条死亡通道上脆弱而恐怖的平衡。

张狗蛋就在这无形的、由冰冷目光、低沉喉音和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构成的绞索中,艰难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精神高度紧张,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两侧那些随时可能扑上来的阴影,不去听那如同催命符般的低沉喉音,更不敢与通道尽头那双如同神祇般的金绿巨瞳对视。他只能死死盯着脚下湿滑泥泞的地面,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控制着颤抖的身体,像个提线木偶般,朝着那越来越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黑色条石轮廓挪去。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令人作呕。通道两侧的狐狸,随着他的靠近,喉间的低鸣也越发急促和响亮,仿佛随时会突破那个临界点。张狗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眼前的景象开始微微晃动、发黑。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下一秒,就会被这无边的恐惧和压力彻底压垮。

就在张狗蛋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即将耗尽,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重量,几乎要瘫软跪倒在这令人窒息的通道中时,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终于穿过了那由数十只诡异狐狸构成的、令人胆寒的狭窄通道,踉跄着踏入了巨狐身后那片被浓雾刻意“让”出的相对开阔地带。这里的雾气淡薄了许多,虽然依旧灰蒙蒙一片,但至少能看清周围二三十步内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几块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獠牙般矗立的黑色条石!它们比他之前在雾中惊鸿一瞥时看到的更加巨大、更加震撼!最高的那块,几乎超过一丈!石体黝黑,质地非金非玉,冰冷异常,即使在潮湿的环境中也不见丝毫水汽凝结。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墨绿色绒毯般的苔藓和手臂粗的深褐色古藤,那些藤蔓虬结盘错,深深地嵌入石缝之中,仿佛与巨石共生了几百上千年。巨石并非随意堆放,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奥、带着明显人工痕迹的方式半埋于地下,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残缺的环形基座,中央围拢着一片明显凹陷下去的圆形区域。基座表面隐约可见模糊不清的、被岁月和苔藓侵蚀得难以辨认的古老纹路和符号,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与神秘。这,便是传说中那座大墓的入口遗迹!或者说,是某种古老仪式的祭坛!

然而,张狗蛋还来不及细看这震撼的遗迹,就被眼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头皮炸裂的景象攫住了全部心神!

他并非第一个到达这里的“活物”。

在黑色巨石围拢的那片凹陷的圆形区域外围,以及更外围的浓雾边缘,密密麻麻地**蹲坐着更多的狐狸**!

数量之多,远超他的想象!之前通道里的数十只,仅仅是冰山一角!此刻放眼望去,视线所及,灰蒙蒙的雾气边缘,蹲坐着的狐狸身影层层叠叠,如同静默的军队,数量恐怕不下**两三百只**!它们大小不一,毛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保持着一种绝对静止的蹲坐姿态,前肢笔直地撑在地面上,头颅高昂,幽绿的眼眸如同黑夜中点燃的无数盏鬼灯,齐刷刷地聚焦在圆形区域的中心——聚焦在刚刚踏入此地的张狗蛋身上!

这些狐狸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极其精确的、**同心圆**的方式排列着!以那几块黑色巨石构成的残缺环形基座为最内圈,向外辐射出至少四五层由狐狸组成的严密圆环!每一层狐狸之间的间隔几乎完全相等,如同用尺子丈量过!它们蹲坐的姿势、头颅昂起的角度、甚至尾巴盘绕在身侧的方式,都保持着惊人的一致性!

整个场面,诡异、肃穆、死寂到了极点!

没有低吼,没有呜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只有那数百双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眼珠,在灰雾中静静地燃烧,如同镶嵌在死亡王冠上的冰冷宝石。空气中弥漫的硫磺血腥味和浓烈的野兽体味,混合着黑色巨石散发出的古老冰冷气息,形成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死亡氛围。浓雾在圆环外围翻滚涌动,却无法侵入这片被数百双鬼眼“点亮”的区域,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它们隔绝在外。

张狗蛋彻底惊呆了,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僵立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认知的极限!这哪里是野兽?这分明是一支纪律森严、信仰统一的诡异军团!它们在等待什么?是在守护这巨石遗迹?还是在……等待某个仪式的开始?而自己,被那恐怖的巨狐带到这里,又将被置于何种位置?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绝望地发现自己正孤零零地站在所有狐狸组成的巨大同心圆环的中心——那片由黑色巨石围拢的、凹陷下去的圆形区域边缘!仿佛一个误入古老祭坛、即将被献祭的羔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张狗蛋猛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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