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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名府元帅府,戒备森严,气氛凝重如铁。

岳飞翻身下马,亲手掸去征袍上的雪尘,又将那颗缴获的金将首级以锦布严实包裹,捧于胸前,带着牛皋等十数名亲随,步入帅府。

甫入大殿,岳飞的脚步微微一顿。

殿内灯火煌煌,映得甲胄生辉。

康王赵构端坐主位,面沉如水,目光深邃;

宗泽负手立于其右,神情严肃,但眉宇间却难掩一丝欣慰。

两侧,都统制、大校等一众将领肃然而立,两列森然的目光,如无形的巨网,瞬间将他笼罩。

这等阵仗,好像是在……迎接我?

岳飞心中虽惊,面上却波澜不惊,他大步行至殿中,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沉稳有力:

“末将岳飞,幸不辱命,平安归营,特呈斩获之敌酋首级、战俘名册,请元帅验看!”

他将锦布与战报高举过头,双目低垂,恭谨而不卑亢。

宗泽大步上前,目光如炬,在他那张带着风霜之色的年轻脸庞上反复打量。

他亲手接过战果,展开锦布,一颗面容狰狞的首级赫然在目,颈上斩痕干脆利落,可见出招之狠绝。

宗泽转向赵构,又看向枢密院签书曹辅,抱拳禀道:“殿下,曹相公,此人便是岳飞。”

赵构的目光,移到了殿前这位血甲未除的年轻将领身上:“你,便是岳飞?”

他很想知道,官家为何重用这么个小小的武夫。

“回殿下,末将在。”岳飞起身,目光坦然,直面康王。

赵构微微颔首,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三百骑破千军,斩将救民,功在社稷,东京危急,官家已下亲诏,命你与宗将军共掌勤王之师,星夜驰援!”

此言一出,岳飞心头剧震,前日血战之景尚在眼前,捷报竟已飞入汴京,直达天听?

他立刻顿首,诚恳言道:“殿下!末将不过一介承信郎,位卑职轻,何德何能,敢担此勤王重任?末将……实不敢当!”

不是不敢当,而是不敢相信。

官家亲自下诏,召我入京勤王?

岳飞怀疑自己被人做局了。

“岳飞!”宗泽朗声开口,声如洪钟,“国难当头,正需你这等能臣悍将挺身而出!此战之胜,非是侥幸,乃是你胆略、谋算、勇气与仁心兼备之果!官家不问你位阶高低,只问你可敢为国赴死?!”

一旁的枢密院签书曹辅,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喝道:“此乃陛下亲诏,你敢不受命?”

他奉旨而来,好不容易在官家面前刷个好感,可不能把差事搞砸了!

岳飞闻言一怔,连宗老将军都说了,此事为真?

想到官家居然亲自下诏,他胸膛剧烈起伏,双目之中,仿佛有烈焰在燃烧。

许久,岳飞再次单膝重重跪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迸出:

“臣岳飞,虽出身寒微,然敢承国家之重!愿以残躯,为君父死战!今受官家圣命,纵万死,亦不辱使命!”

宗泽大喜,快步上前将他扶起,重重拍着他的肩膀:“好!我宗泽得你为将,如虎添翼!”

枢密院签书曹辅也是面色微缓,看着眼前这个锋芒初露的年轻人,笑道:“此去勤王,功成之后官家必不吝封赏。”

岳飞却恭敬一揖:“臣不求官爵,只愿天下太平。”

宗泽转身面向诸将,声传全殿:“传令,即日起,擢升岳飞为中军统制,领忠义军五营,兼任先锋!即刻整军,挥师东京,勤王护驾!”

“喏!”众将齐声应道,军心大振。

牛皋站在队伍中,脸皮子厚,一把抹掉眼角热泪,低声道:“咱兄弟要出头了。”

宋代武官实行“双轨晋升制”,阶官表示品级、差遣决定实权。

“统制”属于差遣(实际职务)而非阶官,本身没有固定品级,所以宗泽有权任命岳飞为统制。

宗泽此举,绕过了繁琐的阶官品序,直接授予岳飞统兵实权,足见其破格提拔之决心与局势之危急。

…..

大名府南郊。

忠义军营帐林立,旌旗飘扬,兵刃铿然。

所谓的“忠义军”,本是一支成分驳杂的抗金队伍,有的是地方义勇,有的是溃散的官兵,更有甚者是占山为王的草莽,被临时收编,如同一盘散沙。

然而,自岳飞接掌以来,一切都变了。

他整顿军容、校点兵籍、调配粮械,手段雷厉风行,军法铁面无私。

那支原本杂乱无章、号令不一的三千人马,竟奇迹般地褪去了散漫之气,隐隐现出了铁军的雏形。

营中上下,人人皆知,此番勤王,不是演武,更非扬名,而是向死而生之战!

军营中央一座简陋行帐内,岳飞执简阅兵,灯火映照他刚毅冷峻的面庞。

牛皋赤膊坐在一旁,正胡乱啃着干粮,边咀嚼边咕哝:

“岳统制,你这法子是管用,这帮兵崽子看着是精神多了,就是……你治军也忒严苛了。”

岳飞的目光未曾离开手中的竹简,声音平淡却有力:“此番北上,所对者,是身经百战的金人铁骑,若不能将铁的纪律刻进他们每个人的骨子里,上了战场,便是群羊遇猛虎,焉有生机?”

说罢,他放下简册,望向帐外。

寒风之中,一列列士卒正演练着步阵对骑之术,随着将令起落,刀盾如墙,长枪如林,动作划一,声势如潮。

他紧绷的神色,终于微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丝:“牛兄,营中各队整编情况如何?”

牛皋吞下最后一口干饼:“都按你法子来:每五人为伍,五伍为什,什长由老兵中选,昼操夜讲,连夜三番磨合,虽苦些,但咱们这三千人,比那纸上万军还强!”

岳飞点头,旋即眉头微蹙。

“可惜粮草紧张,马料不足,若不节制行军,半月之内恐无补给,得请宗帅再拨些。”

“拨是拨不来啦。”牛皋一摊手,“这大名府也穷,百姓还在交捐军费呢,倒是你在街上那一走,百姓都快把你当神仙了。”

“百姓?”岳飞眉头一挑。

牛皋嘿嘿一笑:“昨日我去南市调磨刀石,就听见铺子里两个老头说,你岳将军‘三百骑救千民’,说你是‘活关公转世’,要给你立个‘忠义碑’,还有几个富户愿出银粮支援勤王军。”

岳飞闻言,眼神一沉,缓声道:“立碑不可受,钱粮可用。”

牛皋一怔,旋即正色:“你不愿张扬?”

“我救百姓,不为留名;但若军中缺粮,百姓所赈,是军命所系,若拒之于礼,乃虚伪矫饰。”

岳飞沉吟片刻,又道:“军法严明,银粮不可私受,必须清册入账,由军需处统一调配,明细于众。”

“得嘞,早知你会这么说。”牛皋撇撇嘴,却又咧嘴笑:“但我瞧你真能立威啊,军中如今都说,岳统制夜无眠、食无盐,亲自操演、巡查、鼓阵,连那几个老滑头的偏将都服你了。”

岳飞淡淡道:“兵心未定,官不自廉,何以服人?若以权压,战时便弃;若以利诱,生死便散,唯以身作则,风骨为魂,方能成军。”

牛皋听得连连点头,忽而又问:“你说宗元帅将这军取名为‘忠义军’,可有深意?”

岳飞望向营外,良久方道:“忠者,报国心也;义者,救民志也,此乃为天下之军,护百姓、卫山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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