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其越上楼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拐角阴影里的沈清韵。
她没有哭,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靠着墙,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精美瓷器。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身上还带着外面雨夜的寒气。
“妈年纪大了,说话不过脑子。”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她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又是这套说辞。
阮丽君从来都不喜欢自己,所以丈夫的这些解释,从他们结婚第一天起,她听了四年。
沈清韵抬起眼,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嗯,我知道的。”
秦其越似乎对她这种反应有些不适应,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习惯了她的温顺和体谅,而不是这种有些异样的平静。
“你早点休息。”他没再多说,越过她走向书房,“我还有几个视频会议要开。”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最后的交流。
*
主卧的床很大。
沈清韵躺在属于自己的那一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被窗外路灯映出的模糊光影。
她又控制不住的想起了程与墨。
想起他在海边民宿那张凌乱的大床上,像只餍足的野兽,一遍遍地吻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喊姐姐,滚烫的呼吸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他说,姐姐,你才是最好的风景。
他说,姐姐,别回去了,好不好?
他说,我要让你变回那个样子。
眼角有些发烫,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凌晨一点,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秦其越带着一身疲惫走了进来,他看见妻子还没睡,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也没多问。
沈清韵从床上坐起,沉默地从衣柜里拿出他的睡衣,递了过去。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
片刻后,秦其越擦着头发走出来,径直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熟悉又陌生的,属于丈夫的气息将她笼罩。一只手臂习惯性地环了过来,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胸膛坚实,怀抱温暖。
可沈清韵的身体却在一瞬间绷得像一块石头。
被他触碰到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针扎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战栗。
她一动不敢动,僵硬地维持着被拥抱的姿势。
身旁的男人却似乎毫无察觉,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至极,揽着妻子柔软的身体,几乎是沾枕头的瞬间,呼吸就变得均匀而绵长。
他睡着了。
沈清韵在黑暗里睁着眼,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地,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挪开。
她赤着脚,在阴冷的初春里,走到露台上。
深夜的冷风吹在身上,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这段婚姻还有维系下去的必要吗?
她问自己。
她无法给自己一个回答。
许久,身体被夜风吹得冷透,沈清韵转身,没有再回那张冰冷的大床。
她推开次卧的门,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地,将门关上。
“咔哒”一声轻响,像是给过去四年的婚姻、十二年的相识,落下了一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