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赵明坤随着返乡的人流挤上了开往石南省文岗市的长途汽车。次日凌晨五点,汽车抵达文岗市南站。赵明坤提着一只旧皮箱走下车,心情十分激动。两年前他正是从这里出发去了天海省,两年后他又回到了这片土地。此时天色朦胧,街道还沉浸在黑暗之中,只有车站边的几家餐馆开门营业。一夜的颠簸让刘细明觉得头有些昏沉,肚子也饿了。他在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吃了碗热腾腾的面,休息了一会儿,便乘车回家。
回到家里时,天已大亮。昨晚一夜没合眼,他吃完早饭就睡过去了。下午醒来后,赵明坤站在自家的小院里,忽然有种陌生感涌上心头。这两年在天海省打工期间,看惯了高楼大厦,住惯了带有卫生间的宽敞宿舍,再看看自家的房子,显得异常矮小破旧。整个房子就像一个用瓦片搭成的架子,房顶上的横梁经过十多年风雨摧残,已经深深陷下去,成了个半圆形的大坑。墙壁斑驳不堪,风化得如同土黄色的老照片。靠着厨房那侧的墙壁因为常年烟火熏烤而变得乌黑一片。院子里更是杂乱无章,到处都是鸡粪、菜叶子和枯枝败叶,雨后会变得泥泞不堪。看着这一切,他的心里不由泛起一丝酸楚。
他们赵家坪这个地方,像他家这样的房子已经越来越少见了。四五年前,二婶家首先盖起了第一座现代式的平房,掀起了全村的新建住房潮。富裕人家一次性完成了从建设到装修的所有工作,而条件差些的,则一年修一层,先有个屋顶遮风避雨再说。如今,村里已经出现好几处新式的一层楼房了。
赵家坪坐落于雪峰山脚下,村子呈“一”字形延展,由东北向西南方向逐渐下降。村庄前是一片水田,水田过去又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岭;村庄后面则有一片平整的梯田,梯田之外还有一道狭长的水田。整个村的布局就如同一道道水田夹在一道道山脉之间,循环延伸。前几年,连接外界的路还只是土渣石子路,去年刚铺成了水泥大道,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白色的长龙穿梭在绿色中。即使在这偏远的山村,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他家位于村庄中央,新建的公路刚好穿门口而过,站在家门口就能望见整个村子的模样。
赵明坤走出小院,站在路上向前后望了望。短短两年间,赵家坪又添了几幢崭新的现代风格建筑,还有不少只完成了一层还未装修的房子。其中有两家人甚至还安装上了太阳能热水器。这些新居的主人显然成了村里新一批有头有脸的人物。
看着村里一栋栋新房拔地而起,赵明坤感到压力巨大。他知道,想要修起一座漂亮的小楼需要至少十六七万元资金——以他目前微薄的工资而言,不吃不喝也要攒六七年时间才能实现。可这还不包括他需要承担的家庭责任:爷爷身体不好,妹妹还在读书,父母年纪渐长只能依靠种田为生。即便每年喂养两头大肥猪卖钱,也难以支撑这个家庭日常开销。去年给家里寄的钱,早已花得所剩无几。并不是因为他父母大手大脚,相反,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精打细算着每一分钱。自从去年开始,为了省钱,爸爸甚至不再抽盒装烟,而是改抽散装烟草卷制的烟卷。每当有人问起,他总是笑着解释:“这种烟劲大。”但私下大家都知道,这只是生活所迫下的无奈之举罢了。
赵明坤是赵家坪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这让他肩上无形中多了几分责任。按照乡亲们的看法,毕业后理应混出一番名堂来。然而现实却残酷得多。如果再几年仍旧如此境况,只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不过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那句耳熟能详的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但他知道,这样做也许会让他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来。
正当思绪万千之际,耳边传来母亲催促吃饭的声音。“你快去洗脸准备吃饭吧,饭菜都热着呢。” 赵明坤洗完澡换身干净衣服回来,一家人围坐在桌旁享受难得的团聚时光。母亲看着比之前健壮许多的儿子倍感欣慰。尽管对于目前的工作并不完全满意,但在母亲看来这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儿子一个月的薪水相当于家里半年的收入。
饭桌上,赵明坤提起赵兰花介绍相亲的事儿。听闻此言赵明坤很是惊讶,原来父母如此急切地为他操心婚事。自己本以为还年轻,并不想这么快就结婚,但面对父母殷切的目光只能答应下来决定第二天去见面。
第二天早晨,赵明坤借了摩托车前往北岩镇买了礼品准备第一次上门见面用。母亲见状虽然心疼钱但也觉得儿子考虑周全。随后通过赵兰花的牵线,赵明坤和谭玉叶二人顺利见面,天快黑的时候赵明坤向谭玉叶要了电话号码,跟赵兰花告辞后就骑着摩托回家了,谭玉叶送他到自家门口小溪边,说:“你有空就过来玩。”赵明坤答应着,骑着摩托车就走了。
赵明坤骑着摩托车在田野中间的公路上飞奔,天快黑了才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