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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此线是外公赵有德)

清晨的阳光还没完全穿透云层,林砚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揉着眼睛打开房门,看到母亲赵秀兰红着眼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手机,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砚砚,快起来…… 你有财爷爷,走了。”

“走了?” 林砚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走了” 的意思,心脏瞬间沉了下去。他穿衣服的手都在发颤,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赵有财爷爷的模样 —— 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手里攥着个紫砂壶,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眯着眼睛晒太阳,见了他就喊 “小子,过来陪爷爷下盘棋”。

赵秀兰一边帮林砚找外套,一边抹眼泪:“凌晨三点多,你有财爷爷的邻居打电话来,说他早上没起来,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医生说是突发心脏病……”

林砚没说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规避掉了,但命运总是要分开的。默默跟着父母往赵有财家赶,路上的风很冷,吹在脸上像针扎一样,他想起小时候,赵有财爷爷总偷偷塞给他糖吃,还跟他说 “别告诉你妈,这是咱们俩的秘密”;想起去年过年,爷爷还拉着他的手,说 “等你高考完,爷爷带你去钓龙虾”,可现在,那些约定都再也无法实现了。

赵有财家的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街坊邻居,脸上都带着哀伤。灵堂就设在院子中央,黑色的挽联挂在门框两侧,照片里的赵有财穿着中山装,笑得很慈祥。林砚跟着父母走到灵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砚砚来了。” 赵有财的儿子,也就是林砚的表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你爷爷昨天还跟我念叨你,说想看看你这次期中考的成绩单,没想到……”

林砚攥紧拳头,小声说:“表叔,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接下来的三天,林砚都守在赵有财家帮忙。白天,他跟着表叔一起布置灵堂、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帮着端茶倒水、递香烛;晚上,他就坐在灵堂旁边的小凳子上,陪着表叔守夜,听表叔讲赵有财爷爷过去的事 —— 讲爷爷年轻时从港城过来在工厂,凭着手艺当上师傅;讲爷爷总说 “砚砚这孩子聪明,以后肯定有出息”。

有天晚上,表叔看着林砚,突然叹了口气:“你爷爷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你亲外公。当年你外公去‘外地工作’,后来没了联系,你爷爷就总说‘要帮弟弟把孩子照看好’。他不让你叫他外公,是怕你亲外公回来的时候,你不认他,其实他心里,早就把你当亲孙子了。”

林砚心里一酸,想起小时候总缠着赵有财爷爷问 “为什么不能叫你外公”,爷爷每次都笑着转移话题,说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现在他终于明白,爷爷的 “固执” 里,藏着对弟弟的牵挂,也藏着对他的疼爱。

第三天出殡的时候,天阴沉沉的,还飘着小雨。林砚扶着表叔,跟着送葬的队伍慢慢走,看着灵柩被抬进墓地,心里空落落的。下葬后,他站在墓碑前,看着上面 “赵有财” 三个字,轻声说:“爷爷,我这次期中考还是年级第一,数学考了满分,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读书,也会好好照顾爸妈,不让你失望。”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赵秀兰给林砚煮了碗面条,看着他吃,小声说:“你有财爷爷走得安详,没遭罪,也算是福气。以后想他了,咱们就去墓地看看他。”

林砚点点头,扒了一口牛肉面,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 那是去年过年,他和赵有财爷爷一起在老槐树下拍的,爷爷手里拿着他的成绩单,笑得特别开心。他把照片放在书桌的相框里,摆得整整齐齐。

晚上,林砚坐在书桌前,没像往常一样写作业或看理财资料,而是拿出一张信纸,慢慢写了起来 —— 他想把和赵有财爷爷的故事写下来,想记住爷爷的笑容,记住爷爷的叮嘱,记住那些温暖的时光。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在诉说着思念。林砚写完最后一个字,把信纸折好,放进抽屉里,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不管走多远,都不会忘记赵有财爷爷的疼爱,会带着爷爷的期望,好好努力,活成让他骄傲的样子。

第二天上学前,林砚特意去了趟赵有财家的院子,看着那棵老槐树,又想起爷爷坐在树下下棋的模样。他轻轻摸了摸树干,小声说:“爷爷,能再次和你下棋我很高兴,我去上课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才背着书包,慢慢往学校走 —— 他知道,爷爷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他,陪着他,继续往前走。

————

几十年前,某监狱赵有德因为表现良好提前刑满出狱,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余旺。

林砚守完赵有财爷爷的丧事,返校那天特意绕去了老院子 —— 槐树叶落了满地,石桌旁空荡荡的,再也没有那个攥着紫砂壶等他下棋的老人。他弯腰捡了片完整的槐树叶夹进课本,指尖触到叶脉的纹路时,忽然想起表叔守夜时说的话:“你有财爷爷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亲外公赵有德,总说‘要是你外公还在,肯定也盼着你好’。”

——————赵有德

十年牢狱生涯磨平了他眼底的戾气,却没消掉他对家人的牵挂。身旁的余旺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老赵,我去南边找我闺女,你呢?回老房子看看?”

“嗯,先回去看看。” 赵有德点头,两人在监狱门口分道扬镳,一个往南,一个朝北,都揣着对亲人的念想,脚步匆匆。

可当赵有德站在记忆中的老街区时,却愣住了 —— 原本熟悉的红砖墙、青石板路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空地,地上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风一吹,卷起细碎的炭渣。他拉住路过的老街坊,声音发颤:“老哥,这里以前的赵记杂货铺呢?我家就在这啊,怎么成这样了?”

老街坊上下打量他半天,才认出这是当年 “混得风生水起” 的赵有德,叹了口气:“你是…… 老赵?你可算回来了。这里十年前就没了,那年夏天,黑老大‘刀疤’的人跟另一伙人火拼,‘刀疤’知道自己要被抓,提前在杂货铺埋了土雷,还拧开了煤气罐,一声炸响,半个街区都塌了,当时在里面的人,没一个活下来的。”

“没一个活下来?” 赵有德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铁丝网上,手背被划破了也没察觉,“我老婆、我女儿…… 她们都在里面?”

“哎,当时救出来的都是尸体,你家那口子抱着孩子,听说到最后都没松开。” 老街坊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惋惜,“后来这地方就荒了,没人敢来,你也别太难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赵有德站在空地上,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才缓缓蹲下身,双手插进头发里 —— 他在牢里天天盼着出狱能一家团聚,却没想到等来的是 “无人生还” 的消息。可他心里总憋着股劲:当年他入狱前,特意让小弟张鱼照看家里,张鱼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接下来的半年,赵有德在工地搬砖、在餐馆洗碗,一边打工糊口,一边四处打听张鱼的下落。直到开春,他在一个城郊的修车铺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 张鱼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正蹲在地上修自行车,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张鱼!” 赵有德冲进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拽起来,眼底满是红血丝,“当年我让你照看我家,你怎么照看的?我老婆孩子都没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张鱼被拽得一个趔趄,看清是赵有德后,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德…… 德哥,你出狱了?这事儿…… 这事儿不能怪我啊!”

“不怪你怪谁?” 赵有德把他按在修车台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刀疤的人火拼,你为什么不提前带我家人走?为什么让她们留在杂货铺?”

“不是我不带走啊!” 张鱼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挣扎着解释,“那天刀疤的人突然找上门,说要抓你家人要挟你,我本来想带你老婆孩子跑,可她们当时正在跟…… 跟你那个私生女玩啊!”

“私生女?” 赵有德愣住了,手不自觉地松了松,“什么私生女?我哪来的私生女?”

“就是你入狱前,跟外面那个女的生的孩子啊!” 张鱼喘着气,语速飞快,“那孩子当时才三岁,你老婆心善,没不管她,天天带在身边。那天爆炸前,我本来已经把她们护到后门了,可那孩子吓得乱跑,钻进了杂货铺,你老婆跟着进去找,我想拉都没拉住……”

张鱼的声音越来越低,赵有德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 他想起入狱前,确实有个女人抱着孩子来找过他,说那是他的女儿,可当时他正被警方追查,怕连累她们,只能狠下心赶走,没想到……

“那…… 那孩子呢?” 赵有德抓住张鱼的胳膊,语气急切,“爆炸后,那孩子怎么样了?”

“爆炸后我在废墟里找了半天,没看到那孩子的尸体,后来才知道,你弟弟赵有财那天正好来送东西,爆炸前把那孩子抱走了!” 张鱼连忙说,“我后来去找过赵有财,他说怕那孩子再被刀疤的人盯上,就带着孩子搬去了别的地方,还跟外人说那是他自己的女儿,让孩子跟着他姓赵,再也不提你的事。”

“有财……” 赵有德嘴里念着这个名字,眼眶瞬间红了 —— 他和赵有财从小就不对付,总觉得弟弟太老实、没出息,却没想到,最后是这个 “没出息” 的弟弟,帮他保住了唯一的血脉。

他松开张鱼,踉跄着走出修车铺,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他掏出兜里皱巴巴的纸,上面记着这半年打听来的、赵有财可能居住的地址 —— 那是一个叫 “幸福小区” 的地方,至于是哪个幸福小区,哪里的幸福小区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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