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殿内,气氛比往日凝重几分。
凌清霄依旧端坐上位,面色冷峻。下首除了几位执事,还站着两人。一人是陆野见过的药圃孙执事,另一人则是个身材微胖、穿着灵植堂服饰的中年修士,此刻正满脸愤懑。
“陆野,你来得正好。”凌清霄目光扫来,“灵植堂与药圃之间,因一片‘青玉灵田’的归属起了争执,双方各执一词。此事涉及两堂事务,寻常执事不便决断。你既通晓门规,又于药圃之事上有功,便由你前去勘查调处,依据门规,给出初步裁断。”
陆野心中明了。这并非简单的纠纷,而是涉及两堂利益,凌清霄将此棘手之事交给他,既是考验他处理实际事务的能力,也是看他能否在复杂局面中坚持戒律堂的立场。
“弟子领命。”陆野拱手,面无波澜。
那灵植堂的胖修士见状,眉头大皱,忍不住开口:“凌师侄,此事关乎我灵植堂数十弟子生计,让一个练气期的新弟子处置,是否太过儿戏?”他名为赵德柱,是灵植堂的一位管事。
孙执事立刻反驳:“赵管事,陆师侄心思缜密,感知敏锐,连噬灵虫瘿那般隐秘之物都能发现,查明此事真相,定然不难!”他因药圃之事对陆野颇具好感,此刻自然力挺。
凌清霄声音一沉:“戒律堂行事,自有法度。赵管事若有异议,可向堂主申诉。”
赵德柱脸色一僵,不敢再多言,只是看向陆野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轻视与不满。
陆野对两人的态度恍若未觉,只是平静地问道:“还请孙师叔、赵师叔简述争执缘由,并出示相关凭证。”
孙执事抢先道:“那青玉灵田毗邻药圃,历来由我药圃弟子负责照看,产出亦归药圃调配使用,此乃惯例!这是近十年的任务记录玉简!”他递过一枚玉简。
赵德柱哼了一声:“惯例?宗门律条可未曾明确规定那片灵田归属!其土质更适宜栽植我灵植堂专攻的‘玉髓米’,且我堂弟子早已提交开辟新田的申请,有事务堂的回执为证!”他也亮出一枚玉简。
陆野接过两枚玉简,神识沉入,快速浏览。
任务记录确实显示药圃弟子长期打理,但并无明确归属文书。而灵植堂的申请回执也只是“已受理,待勘查”,并未批准。
“两位师叔,凭证我已看过。请带我去灵田现场一观。”陆野收起玉简,语气不容置疑。
一行人来到那片位于药圃与灵植堂势力范围交界处的青玉灵田。田垄整齐,土壤中蕴含着淡淡的青玉光泽,灵气盎然。此时田中有部分区域已由药圃弟子种下了滋养神魂的“清心草”,另一部分则被灵植堂弟子强行播下了玉髓米的灵种,双方弟子正在田边对峙,气氛紧张。
陆野没有理会双方的争吵,他走入田间,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魔种的感知力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深入土壤。
土壤成分、灵气分布、残留的植物根系气息……无数信息瞬间反馈回来。
同时,他目光如电,扫过双方弟子,观察他们的神色、气息,以及田地中那些新播下的玉髓米灵种的分布情况。
赵德柱在一旁催促:“陆师侄,情况一目了然!这土地明明就更适合玉髓米!”
孙执事怒道:“强词夺理!你们这是强占!”
陆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平静地看向赵德柱:“赵师叔,你方才说,这片灵田的土质,更适宜栽植玉髓米?”
“自然!”赵德柱挺了挺肚子。
“那么,”陆野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锐利,“请问师叔,为何你灵植堂弟子播下的玉髓米灵种,其分布深浅、间距,却并非按照《灵植夫基础》中记载的、最适合此类灵田的‘三七分垄、深埋三寸’之法,而是杂乱无章,有些深达五寸,有些却浅露于表?这更像是……匆忙之下,故意做下的标记,而非真心耕种?”
赵德柱脸色猛地一变:“你……你胡说什么!弟子操作生疏,有何奇怪?”
“操作生疏?”陆野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走到田边一处,指着一块略显板结的土壤,“那此处土壤中,残留的‘硬化术’痕迹,又作何解释?莫非贵堂弟子播种之前,还需先施展法术破坏地力不成?”
此言一出,赵德柱额头瞬间见汗。他没想到陆野观察如此入微,连这般细微的法术残留都能察觉!
陆野不再看他,转向孙执事:“孙师叔,药圃照看此田十年,可有详细记载每年投入的灵石、灵肥数量,以及产出灵植的种类、数量及去向?”
“有!都有详细账目!”孙执事连忙道。
“反观灵植堂,”陆野目光扫向赵德柱,“除了那份尚未获批的申请,可有何实际投入、经营此田的凭证?还是说,贵堂认为,仅凭一纸申请,便可无视他人十年经营,强行占据?”
句句如刀,直指要害!
赵德柱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灵植堂弟子们也纷纷低下头。
孙执事则是精神大振,看向陆野的目光充满了钦佩。
陆野转身,面向凌清霄和两位执事,朗声道:“依据门规第七章第五条:‘无主之物,先占先得,勤勉经营者,其权受护。’药圃经营此田十年,投入甚巨,已成惯例,事实清晰。灵植堂无实际投入,仅凭一纸未批申请便强行播种,已构成‘侵夺他人经营之产’,按律,需立即停止侵害,恢复原状,并赔偿药圃相应损失。”
声音清晰,条理分明,引用的门规精准无比!
凌清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赏,微微颔首:“裁断合理。便依此执行。”
赵德柱脸色灰败,再也无力反驳,只得狠狠瞪了陆野一眼,带着弟子灰溜溜地离去。
孙执事则是大喜过望,连连向陆野道谢。
处理完此事,返回执事殿复命。
凌清霄看着下方神色平静的陆野,沉默片刻,道:“此事你处理得不错,有理有据,维护了堂规尊严。记丙等功勋一次。”
“谢师兄。”陆野宠辱不惊。
“不过,”凌清霄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告诫,“你今日驳了灵植堂赵管事的颜面,他背后与天枢峰有些关联。你需谨慎,近期若无必要,少往灵植堂势力范围走动。”
“弟子明白。”陆野低头应道,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天枢峰?赵乾的兄长似乎就在天枢峰。
麻烦,果然会不期而至。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升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冷意。
这宗门内的暗流,正好可以用来磨砺他这张“画皮”,也让他在对抗中,更快地触及那些隐藏在深处的秘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