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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血鉴(刘彻卫子夫卫青霍去病)在线免费阅读

天汉血鉴

作者:善行天涯

字数:144287字

2025-10-09 08:24:10 连载

简介

喜欢阅读历史古代小说的你,有没有读过这本备受好评的《天汉血鉴》?本书以刘彻卫子夫卫青霍去病为主角,展开了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作者“善行天涯”的文笔流畅且充满想象力,让人沉浸其中。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千万不要错过!

天汉血鉴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第十章:南定百越

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初秋,长安,未央宫宣室殿。

殿内气氛迥异于处理淮南案时的肃杀阴冷,却同样凝重,甚至隐隐流动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渴望喷薄而出的锋芒。巨大的帝国疆域图在御座后方悬挂,南方那片颜色驳杂、标注着“闽越”、“东瓯”、“南越”、“西瓯骆越”等字样的广袤地域,如同帝国躯体上一块顽固的癣疥,此刻正牢牢吸引着皇帝刘彻的目光。他正值盛年,北逐匈奴的赫赫武功已铸就其不可撼动的权威,淮南王刘安及其上万党羽的血,更是将中央集权的铁律深深刻入了每一个诸侯王的骨髓。帝国的边陲,东、西方已大致安定,唯有这瘴疠弥漫、山川纵横的岭南之地,依然维持着半独立的状态,时降时叛,牵制着帝国的力量,触犯着帝王不容分割的意志。

大行令王恢的声音带着急促与愤怒,他刚刚出使南越归来:“陛下!南越王赵兴与其太后樛氏,确有归化诚心,愿内属为诸侯,三年一朝,废除边关!然丞相吕嘉,老贼奸猾,世代为南越相,根深蒂固!其宗族子弟遍布南越朝廷郡县,宾客如云,势力盘根错节!”王恢的声音陡然拔高,“吕嘉此人,野心勃勃,顽固至极!他反对内属,更公然在殿上呵斥太后与幼主,言‘汉使王恢,巧言令色,欲倾覆我南越社稷’!其跋扈之状,目无君上,更无视我大汉天威!臣观其意,反心已露!若不雷霆处置,恐养痈成患,终成大祸!”

殿内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将军韩安国眉头紧锁,出班道:“陛下,岭南之地,山高水险,瘴气弥漫,自古难征。秦征百越,五十万大军丧命者过半,大将屠睢亦死于斯!今南越虽有吕嘉跋扈,然名义上仍是我大汉藩属,赵兴、樛氏亦心向长安。若冒然兴兵,一则师出之名稍显牵强,易被天下指摘;二则劳师远征,转运万里,士卒未战先疲于水土瘴疠,粮秣消耗巨大;三则若迁延日久,陷入泥沼,反令匈奴窥得可乘之机!臣以为,当遣得力大臣,持天子节杖严旨申饬吕嘉,晓以利害祸福,迫其就范。若其仍冥顽不灵,再议征伐不迟!”(老成持重的反对声音)

刘彻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韩安国,并未停留,最终落在一员身材挺拔、眉宇间英气勃勃的年轻将领身上——伏波将军路博德。路博德是近年来在北疆崭露头角的将领,以沉稳勇毅著称。

“路卿,汝意如何?”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极强的穿透力。

路博德踏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笃定:“陛下!韩将军所言地理之险、转运之难、士卒之苦,皆是实情。然,王大人所奏吕嘉之跋扈**,实已非臣下僭越,乃视君如无物,视朝廷敕命如敝履!此等行径,若不加严惩,则朝廷威信扫地,诸藩效尤,南方诸越必生轻慢之心!东瓯闽越往事可为殷鉴!今赵兴幼弱,樛氏妇人,大权尽操于吕嘉之手,其门生故吏遍布国中,俨然国中之国!所谓晓以利害祸福,对吕嘉此等盘踞岭南数十年、视南越为私产之枭雄而言,无异于与虎谋皮!迟则生变!臣以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目光炯炯,手指向舆图上的南越都城番禺(今广州):“岭南虽险,然非不可破!秦人征伐,败于路线单一、补给断绝、水土不服且轻敌冒进!今时不同往日!我大汉楼船之壮,甲于天下!可遣一支劲旅,自豫章郡(今江西)赣水顺流而下,穿越南岭支脉,直捣番禺腹地!此为奇兵!另遣一军,循秦时旧道,出桂阳(今湖南郴州),下湟水(今连江),正面压境!两路并进,水陆合击!吕嘉猝不及防,其人心未必齐,国势未必固!若雷霆一击,速战速决,未必不能竟全功!臣虽不才,愿为陛下先驱,踏平南越!”(提出具体可行的战略)

路博德的战略分析清晰透彻,充满了进取的锐气和必胜的信心,瞬间点燃了殿中许多年轻将领和主战大臣的热血!楼船士的将领们眼中更是精光四射!

刘彻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的、满意的弧度。路博德所言,句句戳中他的心坎!威信!统一!南方的膏腴之地和海上通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这岭南百越之地,游离于帝国秩序之外太久太久!吕嘉的跋扈,恰好给了他一个期待已久的、不容辩驳的出兵理由!他要的,不是什么口头上的藩属朝贡,而是彻底将这片土地纳入郡县管辖!如同他扫平匈奴、削除诸侯一般,建立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统治!

“伏波将军所言,深得朕心!”刘彻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舆图前投下威严的阴影,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宣室殿: “吕嘉老贼,欺君罔上,挟持幼主,阻挠一统,其心可诛!南越之事,非大兵不可定!” “传诏!” “擢伏波将军路博德为伐越大军主将!统率楼船水师及豫章、会稽郡锐卒,计三万人马,自豫章出横浦关,沿赣水、浈水南下,直取番禺!” “擢楼船将军杨仆为副将!统率楼船劲旅,自豫章出豫章水(今章水),下浈水(今北江),与路将军会师番禺!” “另遣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今广西桂林一带),下离水(今漓江、桂江);遣故南越降将甲为下濑将军,出苍梧(今广西梧州),沿西江而下;遣故驰义侯遗率巴蜀罪人及夜郎国兵,自牂牁江(今珠江上游红水河)顺流东进!五路大军,水陆并进,期会番禺城下!踏平南越,犁庭扫穴!” “此战,务须迅猛!不得迁延!” “持节使者安国少季,即刻启程,护送南越王赵兴之母樛氏归国,晓谕王兴及吕嘉,责其失礼之罪,令其速速入朝谢罪!此为使节,亦为疑兵,麻痹吕嘉!” “再诏:闽越王骆余善,阴持两端,首鼠观望!令横海将军韩说率军出句章(今浙江宁波),浮海直击东冶(今福州)!先平闽越,震慑岭南,断南越外援!” “传檄南方诸郡国:全力征调民夫、粮秣、舟船,保障大军!此役,朕志在必得!凡有功者,裂土封侯!贻误者,军法从事!”

一连串雷霆万钧的命令,如同战鼓擂响,宣告了帝国南方战事的全面爆发!一张覆盖整个南中国的巨大战争罗网,以长安为中心,轰然张开!

豫章郡,赣水之畔。

秋日的阳光灼热,照射在宽阔的赣江江面上,泛起万点刺目的金光。然而,这金光却被江岸上更加浩大、更加令人窒息的景象所掩盖。 江畔,樯橹如林,帆影蔽空!数百艘巨大的楼船、艨艟、斗舰、先登(均为汉代战船类型)连绵铺陈,几乎覆盖了整段江面!最大的楼船高达三层,船体包裹着坚韧的皮革,船船舷密布射击孔,巨大的拍杆如同巨兽的臂膀高高耸立。船上、岸边,是密密麻麻、甲胄鲜明的军士:身着轻甲、持刀盾的锐卒;背负强弩、腰悬箭壶的弩手;操作拍杆、船帆的水手。戈矛如苇,旌旗似海!一面巨大的黑色“汉”字帅旗和“伏波将军路”字将旗,在主帅楼船的桅杆顶端猎猎作响,迎风招展!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汗水和金属的气息。船工号子低沉有力,战马的嘶鸣此起彼伏,兵器铠甲的碰撞铿锵作响,交织成一曲震撼人心的战争序曲。

伏波将军路博德一身玄甲,外罩赤色战袍,按剑屹立在旗舰楼船的船头。他目光如炬,扫视着这支帝国耗费无数钱粮、凝聚了无数匠人心血的庞大舰队,心中豪情激荡,亦感责任千钧。皇帝将此重任交付于他,是对他能力的信任,更是对速胜的渴求。他深知,此战的胜负,不仅关乎个人荣辱,更关乎帝国南疆的长治久安。 副将杨仆,一位同样年轻但气质略显桀骜的将领,大步登上船头:“将军!豫章、会稽郡兵卒一万五千,楼船士及水手一万五千,共三万人,皆已登船!粮秣辎重装载完毕!随时可以启航!” 路博德微微颔首:“杨将军辛苦。岭南水道复杂,吕嘉必在险要处设防,我军虽利在舟师,然不可轻敌冒进。” “末将省得!”杨仆拱手,眼中却闪烁着好战的光芒,“只要让末将的楼船撞开他们的水寨,拍碎他们的破船,保管吕嘉那老贼哭爹喊娘!” 路博德沉声道:“陛下严令速战速决,然亦不可急躁。传令各船:谨守序列,听从号令!斥候轻舟先行探路,遇敌水寨关卡,不可浪战,速速回报!此战首重奇袭之效,务必抢在南越反应过来之前,兵临番禺城下!”

“呜——呜——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骤然响起,穿透云霄! 巨大的船帆在船工们的号子和绞盘的吱嘎声中缓缓升起,吃满了风,鼓胀起来! “开——拔——!”传令兵粗犷的吼声在江面上回荡。 锚链哗啦啦被绞起,沉重的楼船缓缓移动,激起巨大的浪花。一艘艘战舰如同苏醒的巨兽,在赣江宽阔的江面上逐渐加速,首尾相连,组成了浩浩荡荡的庞大战阵,劈波斩浪,溯流而上,目标直指南岭深处的南越腹地!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南方向,巴蜀之地。驰义侯遗率领的队伍显得颇为混杂。除了少数汉军军官,队伍的主体是数千名面带戾气、衣衫褴褛的巴蜀罪徒,以及被裹挟而来、神情惶惑的夜郎国士兵。他们沿着奔腾咆哮的牂牁江艰难跋涉,准备顺流而下。而在东南沿海,横海将军韩说的庞大舰队已扬帆出海,锋锐的船头劈开蔚蓝的海浪,直指闽越国都东冶。通往南越的五条战争铁臂,在同一时间,从不同的方向,带着汉帝国无可阻挡的意志,狠狠抓向南越的心脏!

南越国都,番禺,丞相府邸。

与长安的肃杀、汉军出征的壮阔相比,番禺城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诡异沉闷。府邸深处,一间门窗紧闭、守卫森严的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凝重而阴沉的脸。 南越实际的掌控者、丞相吕嘉,年约六旬,身形干瘦,穿着一身南越传统的青色丝质深衣,头发花白稀疏,一双三角眼深陷在眼窝里,此刻正闪烁着鹰隼般阴鸷锐利的光芒,毫无老年人的浑浊。 下首坐着他的弟弟吕都(南越将军)、长子吕恒(宫廷禁卫长官),以及几位绝对心腹的宗族子弟和地方豪酋。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不安。 “长安的使者,安国少季,护送着太后樛氏,已入境了!”吕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父相,汉使此来,名为护送太后归国,实则是逼宫啊!王上幼弱,太后又是汉女,久居长安,心向汉室!他们一旦回到番禺,与汉使里应外合,王上必然听命,到时一道旨意下来,要我们入朝……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汉廷的诏书早已传遍岭南!”吕都一拳砸在案上,瓮声瓮气地说,“措辞严厉,斥责大哥跋扈不臣!还要追究当初阻挠内属之罪!说什么‘当入朝谢罪’?骗鬼去吧!淮南王刘安的下场就在眼前!入朝?就是去送死!大哥,不能再犹豫了!汉人皇帝这是要对我们动手了!” “动手?”吕嘉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冰冷而沙哑,“他何止是要动手?五路大军!路博德水师出豫章!杨仆楼船尾随!韩说大军已在海上,闽越凶多吉少!驰义侯遗正带着巴蜀的亡命徒顺牂牁江东进!戈船将军和下濑将军也已逼近苍梧、零陵!汉帝刘彻,这是要用百万之师,将我南越碾成齑粉!”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眼中燃烧着愤怒和不甘的火焰。

密室内一片死寂。汉帝国庞大战争机器的全力开动,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位年轻的宗族子弟声音发颤。 “怎么办?”吕嘉猛地抬起头,三角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光,“汉人欺人太甚!视我南越如砧板鱼肉!以为几十年前秦军的尸骨还在南岭山下腐烂,他们就能重蹈覆辙吗?!” 他站起身,枯瘦的身体此刻却散发出一种枭雄末路的决绝与疯狂: “起事!先下手为强!” “吕恒!你秘密掌控禁卫,封锁王宫!绝不能让樛氏那个叛徒和汉使见到王兴!王兴若有不从……必要时……”吕嘉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下切的手势,“另立新王!” “吕都!你即刻调集忠于我们吕氏的兵马,控制番禺四门及要害!征发城中丁壮,加固城防!将库房所有箭矢、滚木礌石、火油全部搬上城头!” “你们几个!”他指着几个心腹豪酋,“即刻返回各自领地,召集族兵!封堵所有通向番禺的山道、水道!汉军虽众,然岭南是我们的天下!瘴气是我们的盟友!毒蛇猛兽是我们的士卒!让他们步步荆棘,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拖!拖到雨季到来,拖到疫病横行!拖到汉军粮尽疲惫!拖到长安的皇帝失去耐心!” “汉军五路来攻?哼!只要番禺城坚不可摧,各路援军必至!闽越骆余善虽不可靠,但唇亡齿寒!西瓯骆越诸部酋长,难道甘心被汉人统治?只要我等坚守待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环视众人,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记住!此战,非为吕氏一门荣辱!乃为岭南百越万千生民,不为汉人奴役!不为汉人夺我祖宗之地!汉人要亡我社稷,灭我宗庙,唯有以血还血,以命相搏!传令下去:凡我南越军民,与汉人,誓不共存!” 密室中,沉重的喘息声和决绝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一场巨大的叛乱阴谋,在汉帝国大军压境的阴影下,在番禺城中急速酝酿!

岭南,赣水与浈水汇流处。

汉军的楼船舰队如同一条钢铁长龙,艰难地穿行在险峻的南岭支脉之间。两岸奇峰突兀,绿瘴如烟,猿啼凄厉。原本宽阔的河道陡然变得狭窄湍急,巨大的礁石如同潜伏的恶兽,不时在浑浊的江水中露出狰狞一角。湿热的气候如同蒸笼,让来自北方的将士们苦不堪言,盔甲下的衣衫从未干过,皮肤上长满了痱子和毒疮。更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毒虫和飘荡在林间的瘴气,不断有士卒在值夜或行军途中莫名倒下,高烧抽搐,口吐白沫,不过一日便没了声息。死亡的阴影比看得见的敌人更令人恐惧。

路博德站在船头,眉头深锁。他早已预料到南征的艰难,但实际遇到的阻力还是超出了预估。南越军虽然野战能力远不如汉军,但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关键水道、隘口设置的水寨栅栏极其刁钻。或是用巨石沉船阻塞航道,或是在两岸悬崖埋伏弓弩手居高临下攒射,更有甚者驱使小船携带火油顺流而下撞击焚烧。杨仆部下的前锋楼船就因为急于冒进,在一个狭窄弯道处遭遇伏击,一艘大型楼船被两侧崖壁射下的火箭引燃,又被水下暗桩卡住,最终在熊熊烈火和南越人的欢呼声中沉没江心,损失惨重。吕嘉显然得到了汉军兵分五路的确切情报,他将有限的精锐和水军力量集中于防御北路(路博德、杨仆主力南下路线)和西路(驰义侯遗牂牁江路线),利用天险层层阻击,迟滞汉军前进的脚步。

“报——!”一叶轻舟飞驰而至,斥候浑身湿透,脸上带着惊惶:“禀将军!前方二十里,浈水牛犄湾!南越丞相吕嘉之弟吕都,亲率五千精兵扼守水陆要冲!他们砍伐巨木筑成拦江木栅,铁索横江!两岸山头皆筑壁垒,强弓劲弩密布!更有……更有数十头巨象列阵于岸边开阔地!象兵!”(引入岭南特色战象)

“象兵?”杨仆倒吸一口冷气。他听说过南越有驯象作战,但亲眼所见还是令人震撼。那些披着简陋皮甲、獠牙上绑缚着锋利尖刀的庞然大物,冲击力绝非人力可挡! 一时间,船队前锋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连日的苦战和恶劣的环境早已耗去了初征时的锐气,此刻面对传说中可怕的象兵,恐惧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

路博德眼神一凝,厉声喝道:“慌什么!再大的象,也是血肉之躯!”他转头看向随军的一位归顺汉朝的南越降将黄同(虚构人物):“黄将军,象兵可有弱点?” 黄同曾是吕嘉部将,因不满其专横投奔汉军,闻言立刻道:“将军明鉴!象虽力大,然性躁易惊!惧火!惧巨响!惧尖刺!尤其怕伤及眼睛和鼻子!若能以火攻、强弩攒射其眼鼻要害,或可破之!”

路博德略一沉吟,心中已有计较:“传令!” “命杨将军!率你部二十艘中型斗舰、先登船,满载引火之物(油脂、柴草、硫磺硝石等)、强弩手及持长戟重斧之锐卒!组成先锋突击船队!” “命楼船都尉!集中所有大型楼船拍杆,紧随突击船队之后!目标——锁江铁索!给本将砸断它!” “弩兵校尉!集中所有蹶张强弩(需用脚蹬上弦的重型弩)及善射之士,配置于突击船队侧翼斗舰之上!目标——南越象兵眼鼻!待其进入射程,给本将狠狠地射!” “其余各部,保持战阵,弓弩上弦,严防两岸伏兵!待水道打通,象兵阵乱,即刻鼓噪而进,冲击敌军陆寨!” “此战,当破釜沉舟!有进无退!后退者,斩!怯战者,斩!畏敌者,斩!”

军令如山!在路博德镇定若磐石的指挥下,汉军的慌乱迅速被压制,一股惨烈的杀气弥漫开来。杨仆亲自带领突击船队,如同离弦之箭,顶着两岸射来的稀疏箭雨(汉军远程压制优势显现),冲向那道横亘江面的巨大木栅和黝黑粗大的锁江铁索!

“放!”杨仆怒吼! 突击船队上的强弩手率先发难!密集的弩箭如同飞蝗,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扑向岸边开始躁动嘶鸣的象群!目标精准地锁定巨象脆弱的眼睛和敏感的鼻端! “嗷——!”凄厉痛苦的象鸣瞬间响彻山谷!数头冲在最前面的战象被数支弩箭贯入眼睛或鼻根,剧痛和黑暗让它们彻底发狂!再也不受背上驭手的控制,疯狂地原地打转、冲撞,巨大的象蹄将身边的南越步兵踩踏得筋断骨折! “火矢!放!”第二轮攻击接踵而至!浸满油脂、燃着火焰的箭矢如同流星火雨,再次泼向混乱的象群!火焰灼烧皮毛的焦糊味和巨象惊恐的哀鸣混杂在一起!象群彻底崩溃,四散奔逃,反而冲垮了吕都精心布置的岸边步兵防线!

“拍杆!砸!”与此同时,巨大的楼船已经逼近铁索!沉重的拍杆被绞盘高高拉起,如同洪荒巨人的手臂,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绷紧的铁索!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峡谷中回荡!碗口粗的铁索在承受了数次狂暴撞击后,终于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应声断裂!巨大的木栅也随之松动! “锐卒!跟我上!破栅!夺寨!”杨仆手持环首刀,身先士卒,第一个跃上木栅!身披重甲的汉军锐卒如同出闸猛虎,顺着突击船队打开的缺口,挥舞着长戟重斧,粗暴地劈砍、冲撞,将残破的木栅彻底摧毁! 水道打通!汉军主力舰队如同狂暴的洪流,顺着缺口汹涌而入! “杀——!”震天的喊杀声盖过了象鸣和哀嚎!汉军主力在路博德帅旗的指引下,如同钢铁洪流,水陆并进,冲向岸上陷入混乱的南越军!吕都见势不妙,在亲兵护卫下仓惶后撤,岸防顷刻瓦解!

牛犄湾大捷!吕嘉寄予厚望的陆水防线被路博德以精确的战术和汉军强悍的装备战力彻底粉碎!通往番禺的最后一道门户,轰然洞开!汉军锐气复振,战舰扬帆,直逼南越心脏!

番禺城下。

当路博德、杨仆的楼船舰队历经艰险,终于出现在番禺北面的珠江水道上时,驰义侯遗率领的巴蜀罪徒和夜郎兵也历尽千辛万苦,几乎在同时抵达了番禺西郊。戈船将军、下濑将军的部队也扫清了外围阻碍,逼近城垣。然而,五路大军预期的“期会”并未能完全实现——横海将军韩说攻灭闽越、擒杀骆余善后,未能及时南下支援;而西路的驰义侯遗部损失惨重且军纪败坏,对番禺西面威胁有限。真正形成合围主力的,依旧是路博德和杨仆的北路精锐以及戈船、下濑将军的部队。

番禺城,这座岭南最大的都会,此刻已成孤城。吕嘉的叛乱已经成功——汉使安国少季被杀,太后樛氏遇害,年轻的南越王赵兴及其子女也无辜罹难。吕嘉拥立了南越宗室赵建德(赵佗玄孙)为王,自己独揽大权,摆出了与汉军决一死战的姿态。城外,汉军大营连绵不绝,攻城器械(云梯、冲车、投石机)的雏形正在紧张构筑。城内,则是风声鹤唳,日夜戒严,吕嘉亲自巡城,以残酷手段弹压任何动摇者,誓言共存亡。

路博德与杨仆站在旗舰楼船最高层,眺望着那座坚固的城池。城墙高达厚实,垛口密布,隐约可见守军森严的矛戟。护城河宽阔,引珠江水灌入。 “杨将军,”路博德眉头微蹙,“番禺城坚,吕嘉老贼又摆出困兽犹斗之势。若强攻硬打,我军虽众,然将士疲惫,恐伤亡巨大,且迁延日久,一旦瘟疫在军中蔓延……” 杨仆眼中凶光毕露:“将军!区区一座番禺城,岂能阻我大汉天兵?!我军楼船高大,可逼近城墙,以拍杆砸毁其城楼!弩手登船楼攒射,压制守军!再命步兵填平护城河,架设云梯冲车,四面齐攻!吕嘉已是瓮中之鳖,末将愿率本部锐士,第一个登城!三日之内,必破番禺!将那老贼碎尸万段!”他的话语充满戾气,显然牛犄湾一役未能尽兴,渴盼着更大的战功和杀戮。

路博德沉吟片刻,目光扫过番禺城临江的西南角。那里房舍密集,重檐叠瓦,似是富户聚居区,更有不少竹木结构的仓廪。 “强攻,乃下策。”路博德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吕嘉负隅顽抗,城中军民未必皆愿为其殉葬。当破其胆,裂其心!” 他指着那片密集的城区:“杨将军,你观此处如何?” 杨仆顺着望去,眼中凶光更盛:“将军之意是……” “传令!”路博德声音冰冷: “命弩兵校尉:集中所有蹶张强弩、大黄弩(汉代最强单兵弩),搭载于敢死艨艟之上!箭镞皆裹浸油麻布!” “命楼船都尉:准备十艘火船!满载硫磺、硝石、油脂松脂等引火之物!” “今日酉时(下午五点至七点),风向转为东南!待风起……” 路博德的手指狠狠戳向那片城区: “万弩齐发——火箭!给我点燃那片竹木仓廪!火船随后突入,引燃沿岸所有船只、码头、房舍!火烧番禺!我要让这南越都城,化作一片火海!让吕嘉老贼和那些叛逆,在烈焰中哀嚎!让整个番禺城的人,都记住抗拒天威的下场!”

杨仆兴奋得浑身发抖:“末将遵命!必让这岭南之地,见识我大汉怒火!”

酉时将至,东南风起!风力渐劲! 江面上,数十艘装载着强弩手的汉军艨艟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向番禺城西南角的江岸!岸上守军发现了异动,箭矢如雨落下,但在汉军密集盾牌和艨艟护板的防护下,伤亡有限。 “放——!”随着一声凄厉的号令! 数百架强弩同时怒吼!浸满油脂、燃着烈焰的粗壮弩箭,如同来自地狱的火流星,撕裂黄昏的暮色,带着刺耳的呼啸,狠狠地扎进那片密集的竹木房屋和仓廪之中!干燥的竹木、堆积的粮草瞬间被点燃!火苗腾地窜起! 紧接着,十艘堆满引火之物的火船,被敢死水手点燃,借着风势,如同十条巨大的火蜈蚣,疯狂地撞向番禺城西南角的码头和岸边停泊的船只!岸边的竹木栈桥、渔船、商船、乃至靠近岸边的民居,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熊熊烈焰冲天而起,迅速蔓延!滚滚浓烟遮蔽了小半个天空!火光照亮了汉军将士狰狞兴奋的脸,也映出了番禺城头守军惊恐绝望的表情! “走水啦——!” “救命啊——!” “汉军放火啦——!” 番禺城内,尤其是西南城区,彻底陷入混乱!哭喊声、惨叫声、房屋倒塌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响成一片!无数百姓如无头苍蝇般奔逃,互相践踏。守军的救火努力在狂风烈火面前显得徒劳无功!

就在这天地变色的混乱与恐怖之中! “咚!咚!咚!咚!” 汉军阵营中,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如同雷霆般炸响!总攻的号令发出! “杀——!” “破城——诛吕嘉——!” 早已蓄势待发的汉军步卒,在杨仆等将领的亲自率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冲向城池!被火海和混乱极大分散了兵力、摧毁了意志的南越守军,此刻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多处城墙瞬间被突破!汉军如潮水般涌入城中!巷战爆发!火光、刀光、血光交织在一起!番禺城,这座南越国近百年的都城,在冲天烈焰和震天的厮杀哀嚎声中,迎来了它最悲惨的末日!

番禺城,王宫废墟。

冲天的大火虽然已被扑灭数日,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尸体腐败的恶臭。昔日富丽堂皇、充满南越风情的宫殿群,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漆黑的梁木如同巨兽的枯骨,狰狞地指向灰暗的天空。断壁下,随处可见烧焦或残缺的尸体,无人收敛。乌鸦成群结队地在废墟上空盘旋,发出令人心悸的聒噪。

路博德按剑立于一片狼藉的王宫广场之上,玄甲的甲叶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他的面前,跪着一排被五花大绑、伤痕累累的俘虏。为首的,正是这场叛乱的罪魁——南越丞相吕嘉!他花白的头发散乱,脸上布满血污和烟灰,华丽的深衣破烂不堪,那双曾闪烁着枭雄光芒的三角眼,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一片死灰般的绝望。他的弟弟吕都、长子吕恒俱已被乱刃分尸,尸骨无存。他扶持的傀儡新王赵建德瑟瑟发抖地跪在一旁,面无人色。 “报——将军!杨仆将军遣人来报,其在城南一富户地窖中搜得吕嘉!”一名军官大声禀报。 路博德冷漠的目光扫过吕嘉,如同看一个死人,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任务即将完成的冰冷:“押下去!连同伪王赵建德,装入囚车!即刻解送长安,献俘阙下!交由陛下处置!” 士卒如狼似虎地将瘫软如泥的吕嘉和赵建德拖了下去。

“将军!城中残余抵抗已基本肃清!”杨仆大步流星地走来,他身上煞气浓重,显然刚从血腥的战场下来,脸上带着亢奋的潮红,“我军正在清点府库、户籍、舆图!” “嗯。”路博德沉声应道,目光投向远处依然冒着缕缕青烟的城区,“我军伤亡如何?城中百姓伤亡几何?” 杨仆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主将会问这个,随即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攻城激战,又是火攻,伤亡自是难免!我军折损约四千余!至于南越人嘛……嘿嘿,叛党贼寇,死不足惜!那些不肯投降死守的官兵、趁火打劫的刁民,还有被火烧死的……少说也有两三万!”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说宰杀了多少头牲畜。

路博德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三万?恐怕远远不止。昨夜巡营,他亲眼看到城外新挖的数十个巨大的“京观”(掩埋尸体的土坑)前,负责掩埋的辅兵累得瘫倒在地。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尸臭,绝非三万人所能发出。就在此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从附近一处倒塌的宫墙下传来,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路博德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亲兵正从瓦砾中拖出一具烧焦大半的女尸,女尸身下,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竟奇迹般地还在微微蠕动啼哭。亲兵看了看烧焦的母亲和乌黑的婴儿,脸上闪过一丝麻木的厌恶,拔出腰刀便要砍下! “住手!”路博德厉声喝道! 亲兵吓了一跳,刀僵在半空。 路博德走上前,看着那气息奄奄的婴儿,沉默了数息。南方的湿热似乎让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粘稠。他缓缓道:“找个尚有些乳汁的妇人,看能不能养活。”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愕然的亲兵。 杨仆看着路博德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妇人之仁!”

长安,未央宫承明殿。

“报——!陛下!伏波将军路博德、楼船将军杨仆八百里加急捷报!”谒者激动的声音响彻大殿。 殿中文武百官精神一振!刘彻霍然从御座上站起! “念!” “臣路博德、杨仆,顿首再拜陛下: 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我军破南岭险阻,克牛犄湾,斩首俘获万余!兵锋直指番禺!元鼎五年冬十一月辛巳(日期依据史实模糊化),末将等率军攻破番禺伪都!逆贼吕嘉及其党羽负隅顽抗,焚城作乱!臣等奉陛下雷霆之威,奋武扬烈,血战竟日,终克此城!阵斩及焚毙贼众无算!擒获伪王赵建德、贼首吕嘉!南越宗室、百官,尽皆俯首!现南越全境传檄而定!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之地(汉武帝平定南越后分置九郡),已入大汉版图!岭南百越,自此永为汉土!臣等不辱使命!” “好!”刘彻猛地一拍御案,眼中爆射出炽热的光芒!胸中一股豪气直冲云霄!北逐匈奴,南开百越!这是何等的功业!他仿佛看到了帝国的疆域在舆图上急速向南扩展,直至浩瀚的南海! “好!好!好!”他连道三声好,“路博德、杨仆,国之干城!当重赏!传诏!” “擢路博德为伏波将军,加食邑两千户!封杨仆为将梁侯!其余有功将士,按功行赏!” “将逆贼吕嘉、伪王赵建德,槛送长安!朕要亲见这些叛逆授首!” “诏告天下:南越已平!置南海、苍梧等九郡!自今而后,岭南之地,永为汉土!凡百越之民,皆朕赤子!” “再诏:命路博德、杨仆等,留镇岭南,抚平创伤,剿抚残余叛逆,确立郡县,推行汉法!” 刘彻的声音洪亮,意气风发,承明殿内,充满了胜利的喧嚣与对帝王武功的歌颂。帝国的光芒,似乎照耀到了最南端的天涯海角。

岭南,南海郡,番禺城旧址以南百里处。

这里临时搭建起一座简陋的军营。连绵的雨季终于过去,但岭南的湿热依旧令人煎熬。营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压抑的呻吟声。大批在攻城战和后续清剿中受伤的汉军士卒,以及更多在战后感染了水土不服和瘟疫的士兵,挤满了营帐。军医焦头烂额,药材却日渐匮乏。死亡的幽灵依旧徘徊不去,每天都有盖着草席的尸体被抬出营外,投入巨大的坑穴中草草掩埋。 营寨一角,几名来自中原的老兵围着一堆篝火,火上烤着几条不知名的鱼。火光映照着他们黝黑疲惫、带着病容的脸。 “娘的,这鬼地方……仗打完了,人倒死得更多了。”一个老兵啐了一口,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 “谁说不是呢?热得喘不上气,喝口水都感觉肠子要烂掉!还有那些看不见的小虫子,咬一口就起个大包,流脓……”另一个老兵抓挠着手臂上溃烂的伤口。 “听说路将军要把咱们这些北兵分批调回中原休整了?”有人低声问,眼中充满希冀。 “哼,调回去?”一个满脸络腮胡、看起来资格最老的精瘦老兵冷笑一声,用木棍拨弄着火堆,“想得美!九郡之地,广袤千里,山高林密,南越人是杀不完的!吕嘉死了,还有别的洞主、酋长不服王化!路将军和杨侯爷手下才多少人?咱们这些打过仗的老兵,就是最好的驻防力量!我看啊,没个三年五载,休想离开这鬼地方!”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连绵的、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郁的群山,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当年秦军五十万征岭南,屠睢将军何等威风?最后还不是埋骨在这十万大山里?尸骨都烂透了!咱们……能回去几成?这岭南的水土,它……它吃人啊!”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老兵们沉默而绝望的脸。他们身后,是无边无际、郁郁葱葱的岭南群山。这绵延的绿色之下,埋葬着秦将屠睢的五十万大军,浸透了汉军将士的鲜血,也洒遍了无数南越人的骸骨。帝国的疆域已扩展至海角天涯,然而在这片新获得的土地上,征服的硝烟刚刚散去,铁血的余烬尚未冷却,那无声无形的怨恨、那深植于水土的抵抗、那如同藤蔓般缠绕的民族隔阂,却已在密林深处悄然滋生、蔓延,等待着下一个风雨飘摇的季节。

岭南的天空,一片阴霾沉沉,仿佛在为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默哀。番禺城的焦土之上,巨大的“汉”字军旗在腥咸的海风中猎猎作响,宣示着这片土地已被纳入帝国的版图。然而,旗帜之下,是无数的白骨与焦骸,是幸存的百姓眼中深藏的恐惧与无声的仇恨,是汉军士卒营帐里弥漫的瘟疫与绝望的低吟。路博德站在新筑的瞭望台上,目光掠过疮痍的大地,投向更南方的浩渺海洋。皇帝的嘉奖诏书在袖中滚烫,开疆拓土的功业足以彪炳史册。但他心中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的忧虑。吕嘉虽死,其遍布各地的宗族势力和门生故吏,不过是暂时隐匿于山林洞窟之中。百越诸部,西瓯骆越、苍梧、乌浒……这些彪悍的土著部落,对汉人郡县官吏的统治充满了天然的敌意。就在三日前,郁林郡派去接收一个小邑的十余名汉吏和一屯士卒,被当地酋长以“擅闯圣地”为由屠戮殆尽,尸体被悬挂在寨门前示威!

“将军,”副将忧心忡忡地走近,“南海郡尉上报,合浦、儋耳几处新置县邑,时有越人啸聚山林,袭击粮道,杀害落单士卒和北迁的汉民官吏。所征粮秣,十之七八被沿途劫掠或焚毁……派去弹压的军士,非死即伤……”他看了看路博德阴沉的面色,声音更低,“还有……军中疫病蔓延更甚,昨日又死了七十余人……军心……浮动。”

路博德沉默。岭南的瘴疠,比南越人的刀剑更为致命。军医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健壮的士卒在持续的高热、剧烈的呕吐腹泻中迅速消瘦、衰竭、死去。更可怕的是绝望情绪的滋生蔓延。杨仆的部队军纪败坏,在城破后的混乱中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手段之酷烈比攻城时有过之无不及。路博德虽严惩了一批为首者,但裂痕已经造成。汉军与当地百姓之间,隔着无法消弭的血海深仇。

“传令各郡县,”路博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置疑,“凡遇越人袭击,据寨固守,飞马报急!不得轻出浪战!” “严谕各部将领,约束士卒!严禁滋扰地方,劫掠民财!违令者,斩!” “至于疫病……”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将所有病患隔离,集中医治。所需药材,不惜代价,速向长沙、豫章等郡征调!死者……深埋,石灰覆盖。” “另外,”他目光投向南方,“再派使者,以本将军名义,携丝绸、盐铁、珠玉,分赴西瓯、骆越、苍梧、乌浒各部大酋处,重申朝廷恩威,许以厚赐,邀其首领来番禺商议归附事宜。告诉他们,朝廷所求,不过是臣服纳贡,保境安民!若再执迷不悟,抗拒王师……”路博德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淮南王刘安、南越吕嘉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恩威并施,是他眼下唯一的选择。

副将领命而去。路博德独自伫立,岭南湿热的风吹拂着他染上风霜的鬓角。帝国的疆域图在他脑中铺开,北方匈奴的威胁依然如同悬顶之剑,而脚下这片刚刚用鲜血浇灌的“新土”,根基却如此脆弱。武力的征服或许只需一场战役,但要赢得人心,确立稳固的统治,让这片土地真正融入帝国,却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时间,更需要怀柔与同化的智慧。然而,朝廷急于求成的诏令,杨仆等将领好大喜功的心态,以及这吞噬生命的岭南水土,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在这片弥漫着血与火、瘴气与仇恨的土地上,那看似辉煌的胜利背后,民族矛盾的种子,已然深深埋下。未来的岁月里,这颗种子将在帝国的南方边陲,结出怎样的苦果?路博德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久久无言。

帝国的巨轮轰然向南碾过,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一道是敌人的,另一道,或许正是自己未来的疮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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