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
那三个字,破碎、喑哑,带着滚烫熔岩深处艰难淬炼出的重量,每一个音节都像生锈的铁钉,狠狠楔进苏萦被恐惧冻结的心脏。
“砰”一声闷响,那只沾满油污和新鲜血渍的帆布鞋,从她僵硬的指尖滑脱,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工具柜铁皮,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得几乎要顺着柜面滑下去。胸腔里那只疯狂乱撞的小鹿,在子书铖那句艰难吐出的“听见了”之后,彻底僵死,只留下空荡荡的、震耳欲聋的死寂。
堵在狭窄通道口的男人,如同刚从地狱熔炉里爬出的修罗。湿透的黑发凌乱地黏在额角,几缕发梢滴着浑浊的雨水,蜿蜒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此刻猩红一片,翻涌着被彻底撕裂伪装后的惊涛骇浪——是羞怒,是绝望,是深不见底的痛楚,更是一种孤注一掷、近乎毁灭的决绝。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每一次扩张都带着沉重的、负伤野兽般的粗喘,湿透的灰色T恤紧贴着他贲张的肌肉,勾勒出充满爆发力又脆弱不堪的轮廓。
他滴血的右拳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关节的皮肉绽开,混着油污的血珠沿着紧握的指缝渗出,缓慢地、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积着水渍和油污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圈一小圈暗红色的涟漪。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地压迫着苏萦的每一次呼吸。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彻底停了,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这片狼藉的废墟里疯狂碰撞。散落的嫩黄色便签纸,如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瓣,凌乱地铺陈在沾着油污和水渍的地面,有几张甚至被溅上了他滴落的血珠,刺目的红点在淡黄的纸面上缓缓洇开。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恐惧。苏萦的视线从他那双燃烧着痛楚与绝望的猩红眼眸,缓缓下移,落在他垂落滴血的手上,再落在地上那些散落的、承载着365个日夜无声呐喊的便签上。
“今天也想听见她的声音”……
那些力透纸背、带着笨拙珍重的字迹,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和心脏。
一股汹涌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再次被滚烫的泪水涨满。不是害怕,是心疼,是排山倒海、几乎要将她溺毙的心疼。为他沉默背负的渴望,为他此刻被剥开伪装的狼狈,为他滴血的拳头和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巨大的心疼瞬间点燃、冲垮。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在子书铖猩红目光的死死锁定下,竟然不管不顾地弯下了腰!
她动作快得像只扑向猎物的幼兽,全然不顾自己还裹着那块沾满油污的帆布,也忘了脚边那只掉落的鞋子。她伸出手,纤细的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却不是去捡鞋,而是急切地探向离她最近的那张便签——那张被他的血珠晕开一小片刺目暗红的纸片。
指尖触到微凉的纸面,那点暗红的湿润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得她指尖一缩。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捏起,翻转。
背面,“今天也想听见她的声音”那凌厉又笨拙的字迹,在暗红血渍的映衬下,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悲壮。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冲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纸面上,迅速晕开墨蓝色的字迹,与那点暗红交融在一起。她颤抖着,用沾着泪水和灰尘的指尖,无比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去纸面边缘沾染的细小油污颗粒,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上蒙尘的印记。
一张,又一张。
她完全忘记了那个堵在门口、散发着骇人气息的男人,忘记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怒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地上这些散落的嫩黄纸片,每一张都承载着他整整一年的沉默守望和无法言说的渴望。她跪坐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膝盖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帆布裹着的肩头微微耸动,无声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连绵不绝地砸落。她笨拙而急切地捡拾着,像要将破碎的心一片片拾起,重新拼凑。指尖拂过那些或深或浅、或滞涩或流畅的字迹,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抚摸他深藏心底、无处诉说的惊涛骇浪。
“……别……”
一道极其干涩、带着撕裂般痛楚的嗓音,艰难地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
苏萦捡拾的动作猛地一顿,捏着便签的指尖停在半空。她含着泪,茫然地抬起头。
子书铖依旧堵在通道口,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更深的痛楚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狼狈,仿佛她此刻卑微捡拾的动作,比刚才揭穿秘密更让他感到难堪和绝望。他死死盯着她沾满泪痕的脸和她手中那张沾着血渍的便签,紧抿的薄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捡……”
那个“捡”字,最终被他用尽全身力气,从撕裂的声带里艰难地挤了出来,带着浓重的血沫气息。
苏萦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痛苦海洋,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疼得无法呼吸。她用力摇了摇头,泪水随着动作甩落,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我要捡起来……这些都是…都是……”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更紧地攥住了手中那张带血的便签,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子书铖的呼吸骤然粗重!看着她含泪摇头、固执地抓紧那张纸片的模样,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慌和痛楚瞬间攫住了他!她知道了!她看到了!他那些藏在阴暗角落、见不得光的渴望,那些卑微到尘埃里的祈盼,那些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一笔一划刻下的痴心妄想……全都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像腐烂的伤口暴露在烈日下!
这认知比刚才被撞破秘密更让他感到灭顶的羞耻和绝望!他宁愿她恐惧地逃离,宁愿她憎恶地唾弃,也不要她这样……这样用泪水来捡拾他那些肮脏的妄想!这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
他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毁灭性的气势,猛地朝跪坐在地上的苏萦扑了过去!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不容抗拒的、夺回一切的凶狠!那只一直垂在身侧、滴着血的右手,如同挣脱了锁链的猛兽,带着凌厉的风声和浓重的血腥气,狠狠地、精准地朝着苏萦紧攥着便签的纤细手腕抓去!
这一次,没有任何停顿!
苏萦只觉眼前一暗,一股混合着机油、汗水和新鲜血腥味的强大气息瞬间将她彻底笼罩!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冰冷、粗糙、带着黏腻湿滑的触感——是他沾满油污和鲜血的手掌!那力道大得惊人,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了她的腕骨,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啊!”剧痛让她失声痛呼,手中的便签纸再次飘落。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回涌!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猩红眼眸。那里面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占有欲!
他想夺走!夺走她手中的便签,夺走她窥见的秘密,甚至……夺走她!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冷!她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另一只手徒劳地去掰他铁钳般的手指,身体向后缩去,想要挣脱这可怕的禁锢:“放开我!子书铖!你弄疼我了!放开!”
她的挣扎和痛呼,像一盆滚油浇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子书铖的眼底瞬间被更深的猩红覆盖!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猛地将被他钳制住手腕的苏萦用力向自己怀里一带!
苏萦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身体完全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前扑倒,额头重重撞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上!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血腥味、机油味,如同暴烈的飓风,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被迫紧紧贴在他剧烈起伏、滚烫如火炉般的胸膛上,隔着湿透的冰冷衣物,那沉重而疯狂的心跳声如同密集的战鼓,再次清晰无比地、狂暴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和神经!
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沉重得如同撞击灵魂!
“呃啊——!”子书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仿佛承受着某种非人的折磨。箍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收紧,痛得苏萦眼前发黑。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时,那只一直紧握成拳、垂在身侧的左手,沾满了暗红色血污和黑色油渍,猛地抬了起来!
那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毁灭的决绝!
苏萦惊恐地看着那只带血的手掌在眼前急速放大,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那可能落在脸上的狂暴一击。
然而——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那只沾满血污油渍、骨节处皮开肉绽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抓住了她那只正在徒劳掰着他右手的、纤细的左手手腕!
滚烫、黏腻、带着血腥和金属锈蚀感的触感瞬间包裹了她的左手腕!
苏萦惊得猛地睁开泪眼。
下一秒,那只沾血的大手,以一种近乎粗暴却又带着奇异珍重的力量,牵引着她纤细的左手,强硬地、不容置疑地按向一个地方——
按向他剧烈起伏、如同熔炉般滚烫的胸膛!
隔着那层早已被雨水、汗水和血渍浸透、冰冷湿黏的薄薄T恤布料,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下方那坚硬如铁的肌肉轮廓,以及那里面正疯狂搏动、如同要挣脱胸腔束缚的——
心脏!
咚!咚!咚!咚!
那搏动如此猛烈,如此灼热,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生命力,顺着她的掌心、手臂,如同狂暴的电流瞬间贯穿她的四肢百骸!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时间,在掌心传来的那惊心动魄的搏动中,彻底凝固。
子书铖死死攥着她的两只手腕,一只箍在她右腕,一只牵引着她的左手死死按在他心口。他高大的身躯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湿透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猩红的眼眸,只能看到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剧烈地翕动着,下颚的线条绷紧到极致,喉结如同濒死的鱼,艰难地上下滚动。
他似乎在积攒着最后的力量,对抗着那无形的、禁锢了他声音的枷锁。
终于,他猛地低下头,湿漉漉的额发扫过苏萦的额角,带着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汗水。他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发顶和被他强行按在他心口的左手手背上。
一个更加破碎、更加喑哑、仿佛用尽了他灵魂全部力量的声音,艰难地、一字一顿地,从他剧烈颤抖的胸腔深处,重重地碾磨出来,带着滚烫的血气,砸进苏萦被那疯狂心跳彻底震懵的耳中:
“……这里……”
他停顿,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拉动破旧的风箱,胸膛在苏萦掌心下剧烈起伏。
“……一直……”
喉结再次艰难地滚动,猩红的眼底翻涌着痛楚与孤注一掷的光芒。
“……听得见。”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掌心下那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重重地敲击在苏萦的灵魂上。
这里……一直……听得见。
不是耳朵。
是心。
他的心脏,365个日夜,一直,一直在听。
听她每天送柠檬茶时轻轻的脚步声,听她踮起脚尖将便签贴上他胸口时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听她小声说“茶要喝完”时清浅的呼吸,听她每一次靠近时,那细微的、对他而言却如同天籁的声响!
365张便签背面的无声呐喊,365个日夜的隐秘守望,终于在这一刻,在这令人窒息的、风雨过后的废墟里,被他用最惨烈、最直接、也最滚烫的方式——摊开在她掌下疯狂跳动的心脏之上。
苏萦彻底僵住了。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哭泣,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世界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
她的右手腕还被他如同铁钳般死死箍着,传来清晰的痛楚。而她的左手,则被他那只沾满血污油渍、伤痕累累的大手,以一种近乎嵌入骨血的力道,死死地按在他滚烫如熔炉、疯狂搏动的心脏位置。
掌心下传来的,是生命最原始、最狂暴的律动。每一次撞击都沉重得如同要震碎她的骨骼,每一次搏动都灼热得仿佛能点燃她的灵魂。那滚烫的温度透过湿冷的衣物,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掌心,沿着手臂的脉络,一路灼烧至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脏深处,轰然炸开!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心口的位置像是被投入了365颗滚烫的柠檬糖,酸涩与甜蜜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猛烈地交织、爆炸!汹涌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最深处奔涌而出,冲上鼻尖,冲进眼眶。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所有的视线。
她忘记了手腕的疼痛,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处何地。只有那掌心下传来的、疯狂的心跳,和他那句用尽灵魂力量挤出的“这里一直听得见”,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意识的最深处。
子书铖低着头,滚烫的呼吸依旧灼烧着她的发顶。攥着她左手按在他心口的那只大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微微颤抖着,沾着血污的指腹死死抵着她的手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纤细手腕的僵硬,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凝滞,更能感觉到……透过两人紧贴的手掌和胸膛,她那颗同样疯狂擂动的心脏传来的细微震动。
这感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狂暴的怒意和绝望的羞耻。一丝茫然和巨大的恐慌后知后觉地攫住了他。他……做了什么?他把她……弄疼了?他吓到她了?他用沾满油污和血渍的手……强迫她……
这个念头像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燃烧的理智。箍着她右腕的力道,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松开了几分。那只强行将她左手按在自己心口的手,也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力道微微减弱,仿佛想要退缩。
然而,就在他力道松动的刹那——
那只一直被他死死按在他心口的、纤细微凉的左手,指尖却轻轻地、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挣扎,不是逃离。
是……蜷缩。
柔软的、带着细微颤抖的指尖,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隔着湿冷黏腻的T恤布料,极其小心地、试探性地……蜷缩起来。像一只受惊后、却又忍不住想要触碰温暖巢穴的雏鸟。
那微乎其微的触碰,却如同带着百万伏特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子书铖!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箍着她右腕的手彻底僵住,力道完全消失。按着她左手贴在自己心口的那只大手,更是剧烈地颤抖起来,沾着血污的指腹无意识地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收紧,却又不敢真正用力。他猛地抬起头!
湿漉漉的黑发甩开,那双猩红的、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带着难以置信的、近乎崩溃的脆弱,死死地、牢牢地锁住了苏萦泪水迷蒙的脸!
她哭了。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从她睁大的、清澈的眼眸中滚落,滑过苍白沾着泪痕的脸颊,滴落在他紧贴着她左手的手背上,和他T恤上暗红的血渍、浑浊的油污混在一起。
可是……她的指尖,却蜷缩着,触碰着他疯狂跳动的心脏。
这无声的回应,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狂暴的防御,暴露出内里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脆弱!一种巨大的、灭顶般的酸楚混合着排山倒海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融化的暖流,毫无预兆地从心口那个被她掌心覆盖的位置,汹涌地奔流而出!
“呃……”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哽咽,毫无预兆地从他紧抿的唇缝中逸出。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痛楚。
他猩红的眼底,那翻涌的惊怒和绝望的火焰,如同被这汹涌的暖流瞬间浇熄,只留下深不见底的、剧烈晃动的脆弱水光。紧抿的薄唇剧烈地颤抖着,下颚的线条死死绷紧,却再也无法抑制那巨大的情绪洪流。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顺着他深刻而冷硬的脸部轮廓,滑过他沾着雨水和油污的皮肤,砸落在苏萦被他按在心口的左手手背上。
滚烫。沉重。
那是……他的眼泪。
苏萦浑身剧烈地一颤!掌心下那疯狂的心跳似乎也因为这滴泪而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清晰地看到了他猩红眼底那片剧烈晃动的、破碎的水光,看到了那滴沿着他冷硬下颌滑落的、滚烫的液体。
所有的委屈、心疼、震撼、还有那汹涌的、几乎要将她融化的悸动,在这一刻彻底决堤!她再也控制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被松开禁锢的右手猛地抬起,不顾一切地、紧紧地环抱住了他紧窄的、湿透冰冷的腰身!
脸颊重重地、毫无保留地埋进他同样湿冷、却散发着惊人热量的胸膛!
“呜……”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带着浓重的委屈和无法言说的心疼,闷闷地响了起来,伴随着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胸前的T恤,灼烧着他的皮肤。
子书铖的身体在她环抱住他腰身、将脸埋进他胸膛的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直!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
他僵硬地低下头,湿漉漉的黑发垂落,扫过她的额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纤细的手臂紧紧环抱着他的力量,感觉到她滚烫的泪水透过湿冷的衣物灼烧着他的胸膛,感觉到她埋在他胸前压抑的哭泣和身体的颤抖……
那只一直按着她左手贴在自己心口的大手,终于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松开了。
掌心下那疯狂搏动的心脏,在她滚烫泪水的浸润和她紧紧拥抱的力道下,跳得更加狂乱、更加沉重,仿佛要冲破胸膛的束缚,直接跳进她怀里。
他那只沾满油污血渍、伤痕累累的右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带着一种巨大的无措和笨拙的茫然。似乎想要回抱住她,却又不敢落下,怕自己满手的污秽弄脏了她。
最终,那只沾血的手,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落在了她微微耸动的、被帆布包裹的肩头。
指尖的油污和血渍,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那块粗糙的帆布上。
他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搭着,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