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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褐影的伤好得很快。沈雪用自制的接骨药给它敷了半月,那只被铁丝勒得血肉模糊的爪子竟能稳稳抓住树枝了。灰影则像揣了酵母的面团,没几日就褪去灰绒,冒出层油亮的褐羽,蹲在凌骨肩头时,尾羽能扫到他的腰后。

这日天刚蒙蒙亮,凌骨正教灰影辨认兽迹。他指着雪地里一串梅花印,指尖刚碰到冻土,灰影便振翅而起,在低空盘旋半周,猛地俯冲下去,用喙叼起块沾着兽毛的冰碴——那是昨晚野狼路过时蹭在石头上的。

“不错。”凌骨接过冰碴,闻了闻上面的腥气,“是新痕,往黑风口去了。”

褐影蹲在旁边的松树顶,突然发出短促的唳叫。这是它独有的警示声,比血影的尖厉,比影二的沉闷,像块石头砸在冰面上。

凌骨瞬间握紧狼骨刀。顺着褐影注视的方向望去,黑风口的晨雾里,隐约有几个黑影在移动,肩上扛着的东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是枪!

“回去报信。”他对灰影吹了声短哨。这雏鹰虽年幼,却极通人性,立刻振翅往屯子的方向飞,尾羽划出的弧线在雾中格外清晰。

褐影从松树上俯冲下来,利爪带起的风扫过凌骨脸颊。它没等指令便往黑风口掠去,这是在替他探路——鹰的视力能穿透三里雾,哪里有埋伏,哪里是死角,它看得比谁都清楚。

凌骨猫着腰跟在后面,靴底踩碎冰壳的脆响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越靠近黑风口,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浓,混着野兽腐尸的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褐影突然在前方盘旋哀鸣。凌骨加快脚步,拨开挡路的酸枣枝,心脏猛地一缩——五具野狼尸体被吊在松树上,喉管都被利器划开,血冻在皮毛上,像挂了串暗红色的冰棱。最骇人的是狼的眼睛,都被生生挖去了,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对着天空。

“是‘独眼’的手法。”凌骨的指节捏得发白。三年前那个挖走黑熊眼睛的盗猎团伙,头目就叫独眼,据说他剥兽皮前必先剜眼,说是“取灵”。

褐影突然俯冲下来,用爪尖指向左侧的乱石堆。那里的积雪有被翻动的痕迹,几块新土混着冰碴,显然刚被人动过。

凌骨摸出腰间的刺刀,小心翼翼地拨开浮雪。一块油布的边角露了出来,掀开一看,下面竟埋着十几颗铁夹子,齿刃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显然已经“开张”了。

“畜生。”他低声骂了句。这种连环夹专夹大型野兽,一旦触发,周围五丈内的夹子都会弹起,别说是熊瞎子,就是人踩上去,腿也得废了。

就在这时,灰影的唳叫声从屯子方向传来,急促得像敲锣。凌骨心里一沉——这是有紧急情况的信号!

他刚要往回跑,黑风口的浓雾里突然响起枪声。“砰”的一声闷响,褐影猛地从空中坠下来,翅膀上多了个血洞,坠落时还不忘用爪尖指向雾中深处,像是在示警。

“褐影!”凌骨扑过去接住它,血顺着指缝往下淌,烫得像火。

三个黑影从雾里冲出来,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正狞笑着举枪:“又来个送死的!上次黑风口让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躲!”

是独眼!

凌骨把褐影往怀里一塞,狼骨刀瞬间出鞘。刀光劈开晨雾,直取独眼握枪的手腕。这几年他的刀法学得更精了,沈父留的兵书上说“一寸短一寸险”,他把这话刻在了骨头上。

独眼没想到他敢主动进攻,慌忙后退,子弹打在旁边的石头上,溅起串火星。另两个喽啰举着砍刀围上来,刀风带着寒气,刮得凌骨脸颊生疼。

他没恋战,虚晃一刀逼退喽啰,转身往密林里钻。怀里的褐影还在流血,他得尽快把它送回沈雪那里。

“追!”独眼的吼声在身后炸开,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

凌骨在密林中穿梭,左臂被树枝划得火辣辣地疼,怀里的褐影突然挣扎起来,用喙狠狠啄他的脖颈。他猛地停步——脚下竟是片深不见底的冰湖,刚才急着逃命,差点踩空掉下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凌骨回头,看见独眼举着枪追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胸口。

“这次看你还怎么躲!”独眼狞笑着手扣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灰影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用爪尖狠狠啄向独眼的独眼。这雏鹰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竟有胆量直面枪口。

独眼吃痛,枪打偏了,子弹擦着凌骨的耳边飞过,打在冰面上,裂开道蛛网似的纹。

“找死!”独眼反手一拳砸向灰影。雏鹰被打得翻滚出去,撞在树干上,掉了好几根羽毛。

就是现在!

凌骨的狼骨刀带着风声劈过去,正中独眼握枪的手腕。枪“哐当”掉在冰面上,滑出老远。另两个喽啰刚要上前,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赵队长带着民兵赶来了,手里的猎枪上还缠着红绸子,在晨雾里像团跳动的火。

“抓住他们!”赵队长的吼声震落了松树上的积雪。

独眼见状不妙,转身就想往冰湖对岸跑。凌骨哪肯放过,追上去一脚踹在他的膝弯。独眼“扑通”跪在冰面上,刚要挣扎,就被赶来的民兵按住了。

剩下的两个喽啰没跑几步,就被灰影缠住了——这雏鹰不知何时缓过劲来,一会儿啄这个的眼睛,一会儿抓那个的头发,像个灵活的小疯子。等民兵冲上去时,两个喽啰的脸上已经被啄得全是血口子。

“你怎么样?”沈雪跟着民兵跑过来,看见凌骨怀里的褐影,脸色瞬间白了,“快!我带了药!”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褐影,用剪刀剪开它翅膀上的羽毛,露出那个狰狞的弹孔。血还在往外冒,染红了她的蓝布衫,像开了朵凄厉的花。

“能救吗?”凌骨的声音发颤。他看着褐影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突然想起血影和影二死时的样子。

“能!”沈雪的手也在抖,却咬着牙说,“我爹留下的金疮药能止血,一定能!”

她抱着褐影往屯子跑,裙角扫过积雪,留下串带着血迹的脚印。灰影在她头顶盘旋,唳叫声里满是焦急。

凌骨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民兵捆住的独眼,突然觉得很累。他走到冰湖边,捡起那把独眼掉落的枪,扔进了冰窟窿——这东西沾了太多血,不该留在山里。

赵队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都结束了。”

凌骨没说话,只是望着黑风口的方向。晨雾渐渐散去,露出光秃秃的山梁,像道被刀劈开的伤口。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只要山里还有利益可图,就还会有偷猎者,还会有流血。

但他不怕。

他低头摸了摸腰间的狼骨刀,又看了看灰影消失的方向。沈雪会救好褐影,灰影会慢慢长大,他会继续守着这片山林,守着他想守的人。

就像沈父说的,山是活的,你对它好,它就会护着你。

回去的路上,凌骨走得很慢。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他想起刚才褐影坠落在他怀里时,用喙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像在说“别怕”。

这鹰,跟血影、影二一样,都是好样的。

快到屯子时,他看见沈雪站在路口,怀里抱着褐影,灰影蹲在她的肩头。看见他,沈雪笑了,眼睛亮得像山里的泉水:“它没事了!血止住了!”

凌骨加快脚步走过去,看见褐影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正用喙啄着沈雪手里的药布,像在撒娇。灰影则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绒毛上还沾着点血渍。

“回家。”凌骨接过褐影,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嗯。”沈雪跟在他身边,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凌骨低头看着怀里的褐影,又看了看身边的沈雪和她肩头的灰影,突然觉得,这野狼谷的春天,好像真的来了。

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像首轻快的歌。褐影在他怀里发出低低的唳叫,灰影在沈雪肩头回应着,一人两鹰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投在融雪的土地上,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这故事里,永远有鹰的唳叫,有刀的寒光,有守护的温暖,还有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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