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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4章

堂屋里,杯盘狼藉,酒气熏天。梁小柱和梁二柱兄弟俩正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塞,油手抓起大块的肥肉往嘴里塞,咀嚼声“吧唧吧唧”响得像拉破风箱。

梁天垂的老伴站在院里的葡萄架下,望着屋内的景象,又气又怕,忍不住对身边的梁天垂低声埋怨:“都是你!非招来这两尊瘟神!吃吃喝喝也就算了,刚才倩倩进去送酒,那梁小柱的爪子…哼!真不是个东西!”

梁天垂脸色铁青,腮帮子咬得咯吱响。

事没办成,反倒请回来俩活祖宗!可这哑巴亏只能自己咽。是他主动找的梁小柱,现在翻脸?这两条疯狗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更混账的事来!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盼着这俩煞星赶紧吃完滚蛋。

更让他恼火的是闺女梁倩!这死丫头,明知道梁小柱是什么货色,刚才还故意端着酒壶进去晃了一圈!那梁小柱借着酒劲摸她的腰,她居然躲都不躲,还抛了个媚眼!

梁天垂看在眼里,心头火起,却又不好发作。

梁倩自然有她的盘算。自从被副镇长家“退货”,她在村里就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走路都感觉脊梁骨被人戳着。父亲梁天垂年纪大了,威望日衰,村里那些后生,尤其像程飞这样有本事又有钱的,看他们的眼神早没了昔日的敬畏。

程飞一回来,风头几乎盖过了梁家。弟弟梁存礼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指望不上。她急需培植自己的势力,豢养几条敢咬人的恶犬。梁小柱兄弟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贪图小利的浑人,正是绝佳的人选。

刚才那点小骚扰,不过是她抛出的诱饵,试试他们的胆量和…可用性。

程飞的小院,此刻却是另一番光景。

崭新的鸡翅木家具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惠琴麻利地擦拭着最后一张椅子,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心里也像被这暖光填满了。程飞又一次打跑了梁小柱兄弟,像座大山一样挡在她前面。自打铁岭一去不回,她就像风雨中飘摇的浮萍,担惊受怕,任人觊觎。

程飞的出现,给了她久违的、沉甸甸的安全感。

她心里清楚,这份安全感像偷来的。只要铁岭生死未卜那层窗户纸没捅破,她就是梁铁岭的媳妇,就得守着那个冰冷的空屋。一个离了婚或是守了寡的农村女人,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前程似锦的大学生程飞。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个人在凄风苦雨里跋涉太久,忽然有人撑起一方晴空,又怎能轻易放手?

“程飞,”惠琴放下抹布,状似随意地问,“我听人说,像你这样省城大学出来的,在城里找个好工作跟玩儿似的,户口都能解决。你咋…咋想着回咱这穷山沟来了?”

她背对着程飞,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程飞正摆弄着一个新买的录音机,闻言抬起头,看着惠琴被夕阳勾勒出的柔软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嫂子,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啊,咱农村遍地是宝!我回来,是寻宝来了!”

惠琴转过身,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尽瞎说!欺负嫂子没见识是吧?我在这村里过了五六年,咋没瞧见啥宝贝?”

程飞放下录音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点促狭:“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嫂子你…不就是个宝?”

“去你的!没大没小!”

惠琴的脸“腾”地红了,抓起抹布作势要打他,心里却像揣了只小鹿,砰乱跳,慌忙转过身去继续擦拭那早已光洁如新的桌面。

翌日清晨,薄雾笼罩着青翠的东山。程飞提着竹篮,里面装着纸钱、香烛和几样简单的供品,沿着熟悉又陌生的山径,走向父母的坟茔。

青草萋萋,松涛阵阵。

程飞跪在坟前,点燃纸钱,袅袅青烟带着无尽的思念飘向天际。他低声诉说着归乡的缘由和对未来的打算,仿佛父母就在身边听着。

祭扫完毕,他没有立刻下山。七月的东山,草木葱茏,生机盎然。程飞信步而行,儿时跟随父亲打猎的记忆纷至沓来——那些在林间追逐野兔的欢笑,围坐篝火烤肉的香气…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村人称为“老鹰嘴”的一处断崖。

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曾是村民歇脚和孩子们玩耍的乐园。

正当他沉浸在回忆中时,身旁茂密的灌木丛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窸窣”声!程飞瞬间警觉,汗毛倒竖!这几年禁了猎枪,山里的野物愈发猖獗。

他屏住呼吸,慢慢后退。

那声音也骤然停止,山林陷入死寂。

程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不敢动。

“哗啦——!”灌木猛地被撞开!一个庞然大物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臊气,如同黑色的炮弹般轰然跃出,稳稳落在程飞前方不足三米处!

是野猪!一头体型远超家猪、鬃毛如钢针般倒竖的成年公野猪!它肩高几乎及腰,两颗惨白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着森然寒光,小眼睛里凶光毕露,死死锁定程飞,粗重的鼻息喷着白沫,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程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断崖三面绝壁,退路只有来时那条狭窄的小径!跑?野猪的爆发力惊人,时速可达五六十公里!

在这开阔地,直线逃跑无异于自杀!

难道刚回乡,就要命丧这畜生口中?新修的房子还没住热乎,惠琴嫂子…程飞脑中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野猪显然失去了耐心,它前蹄暴躁地刨着地面,尘土飞扬,头颅压得更低,獠牙直指程飞,后腿肌肉紧绷——这是全力冲锋的前兆!

不能再等了!

程飞猛地转身,爆发出全身力气,不是直线逃跑,而是朝着侧前方一棵粗壮的老松树斜冲过去!他必须利用树木做障碍!

野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如同失控的卡车,裹胁着腥风,轰然启动!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程飞拼命绕着大树奔跑、急停、变向!野猪几次扑空,獠牙狠狠撞在树干上,木屑纷飞!

它被彻底激怒了,发出狂躁的嘶吼!

几个回合下来,程飞体力急剧消耗,肺部火辣辣地疼。

那野猪竟似有了灵性,不再盲目追击,而是狡猾地堵在了通往山下小径的唯一缺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拄着膝盖、大口喘息的程飞。

糟了!程飞心头一沉!

就在他力竭停顿的刹那,野猪后腿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程飞狠狠撞来!那对恐怖的獠牙,直刺程飞的腰腹!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程飞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腰侧传来,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风筝,被这股野蛮的力量狠狠抛向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朝着断崖之外的无底深渊坠落!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失重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完蛋了!爸妈,儿子来陪你们了!惠琴嫂子…永别了…程飞绝望地闭上眼。

急速下坠中,时间仿佛被拉长。

程飞并未感受到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反而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仿佛跌入了一片奇异的光晕。朦胧中,他看到一处霞光氤氲、仙乐缭绕的洞天福地,奇花异草遍地,珍禽瑞兽徜徉。一群身着古雅衣袍、面容模糊却气息祥和的人影,正围着他,脸上带着悲悯又欣慰的笑意,似乎在低语着什么,声音却缥缈难辨…接着,一股温暖而磅礴的暖流,如同温泉般包裹了他,缓缓注入四肢百骸…

“呃…”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痛苦的呻吟从程飞喉咙里挤出。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西天染成橘红,暮色如同浓墨般在山林间晕染开来。山风带着刺骨的凉意,远处隐约传来一两声凄厉悠长的狼嚎,听得人头皮发麻。

程飞猛地坐起身,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自己竟然躺在一片松软的腐殖土上,周围是茂密的灌木和倾倒的枯木。抬头望去,那高耸的“老鹰嘴”断崖在暮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狰狞的轮廓!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身上除了衣服被刮破几处,竟然连骨头都没断一根!

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挣扎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灵活自如,甚至感觉比之前更有力、更轻盈!之前坠崖时那恍若梦境的洞府景象和暖流,难道是真的?他用力甩了甩晕沉的脑袋,试图抓住那模糊的记忆碎片,却徒劳无功。

不能再耽搁了!夜幕降临,山林就是猛兽的猎场!程飞辨认了一下方向,立刻朝着记忆中村子的方位,拔腿狂奔!

跑起来他才惊觉身体的巨大变化!崎岖的山路在他脚下如履平地,身体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每一次蹬地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耳边风声呼啸!更令他震惊的是,暮色四合的山林在他眼中竟亮如白昼!树叶的脉络、石缝里的虫豸、远处树梢上归巢的鸟雀,都清晰可辨!甚至连几十米外枯叶下田鼠窸窣爬行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坠崖时的奇遇…并非幻觉?那暖流…改造了他的身体?

心中惊疑不定,脚下却不敢停歇。

梁家村昏黄的灯火已然在望,程飞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就在此时,西北方向,距离村子约一里多地,那片属于何四叔的废弃厂房区域,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混乱而激烈的声响!凄厉惊恐的羊叫声、狗狂躁凶猛的吠叫、还有…一种低沉瘆人、充满野性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紧接着,是何四叔苍老而愤怒的吼声,伴随着木棒敲击的“砰”闷响!

出事了!

程飞心头一紧!那个方向,正是何四叔独自经营的养殖场!听这动静,绝非寻常!

程飞毫不犹豫,立刻调转方向,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废弃厂房冲去!奔跑中,他顺手从路边抄起一根手腕粗的结实木棍。

几个呼吸间,程飞已冲到养殖场外围。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破败的羊圈里一片狼藉,血腥气扑鼻!五六匹体型健硕、毛色灰暗的野狼,正在疯狂地扑杀着惊恐的黑山羊!地上已经躺倒了十几具羊尸,鲜血染红了泥土。何四叔跌坐在角落,一条裤腿被撕烂,小腿上血肉模糊,赫然被一匹凶悍的公狼死死咬住!他正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一根木棒,狠狠砸在狼的脊背上、头上,但那狼仿佛不知疼痛,獠牙深陷,死不松口!

旁边,何四叔养的两条忠心护主的老黑狼犬,身上多处带伤,正拼死与另外几匹狼周旋撕咬,但明显力不从心,被狼群轻易逼退。

“畜生!滚开!”程飞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如同猛虎下山般冲进羊圈!手中沉重的木棍带着破风声,用尽全力朝着那匹撕咬何四叔的公狼头颅狠狠砸下!

“咔嚓!”一声脆响!手腕粗的木棍应声而断!

“嗷呜——!”那匹狼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剧痛之下终于松开了口,踉跄着后退几步,头骨显然受了重创,鲜血从口鼻和耳朵里汩汩流出,眼神涣散。

程飞趁机一把将何四叔从地上拽起,护着他迅速退到一处相对坚固的石墙角落,背靠着墙,警惕地盯着剩余的狼群。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程飞和何四叔都惊愕万分!

那匹被重创的头狼挣扎着爬起,没有再次扑来,反而夹紧了尾巴,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呜”声,惊恐地盯着程飞。更诡异的是,其他几匹原本凶相毕露、正准备围攻的野狼,也齐刷刷地停止了攻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程飞身上!它们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眼中那嗜血的凶光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臣服!几匹狼甚至低伏下身体,耳朵紧贴头皮,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

对峙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狼群在头狼一声低沉的呜咽后,竟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撤退令,一步一回头,眼神始终惊恐地望着程飞,然后掉转身体,夹着尾巴,飞快地消失在厂房外的茫茫夜色之中,连地上唾手可得的羊尸都没再碰一下!

羊圈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山羊惊恐的咩咩声和两条老狗疲惫地喘息。

“何四叔!您怎么样?伤得重不重?”程飞赶紧查看何四叔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还在不断渗出。

何四叔疼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自己的伤,他死死抓住程飞的胳膊,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在发颤:“没…没事,皮外伤!程家小子!你…你刚才…那狼!那狼群…它们…它们怕你!它们看见你…就像见了山里的山神爷一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飞心头剧震,猛然回想起自己身体的异变和坠崖时的奇遇。难道…那洞府中的暖流,不仅改造了他的身体,还赋予了他某种…令猛兽畏惧的气息?

“我…我也不知道…”程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作镇定,“四叔,得赶紧处理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我这就背您回去找葛三叔!”

“别!别背我!”何四叔连忙摆手,忍着痛,“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你去!去村里找我儿子晓光,让他赶紧去请老葛来!我在这等着!”

“不行!狼要是再回来…”程飞不放心。

“不会!绝对不会!”何四叔斩钉截铁,眼神异常笃定,“那群狼是吓破胆了!我看得出来!它们眼神里的那种害怕,装不出来!…它们绝不敢再来!”他再次死死盯住程飞,仿佛要把他看穿。

程飞无法解释,下意识摸向裤兜想用手机通知晓光,却摸了个空——那部小灵通,不知何时早已在坠崖或狂奔中遗失了。

“电话丢了!晓光哥也没电话吧?”程飞无奈。

“有那玩意也没用,咱这山沟沟里,信号时有时无的!你快去!”何四叔催促道,眼神却依旧充满了惊疑。

程飞看了一眼何四叔腿上狰狞的伤口,又想到狼群那反常的退却,一咬牙:“四叔您撑住!我脚程快,马上去叫葛三叔!”

说完,他转身冲出养殖场,朝着梁家村的方向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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