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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八月的沈阳被热浪包裹,午后的阳光晒得柏油路泛着油光,503宿舍的吊扇转得“嗡嗡”响,扇叶扬起的风都带着热气,却吹不散空气里的燥热。钟儊烁坐在书桌前,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那条来自赵岐焯的消息已经停留在界面上一上午——“我学生进北京总决赛了,想请你过来,一起看看她站上舞台的样子。”

屏幕亮度调了又调,他却始终没敢点下“回复”。靠在椅背上抬头,窗外的梧桐树叶被晒得蔫蔫的,叶脉清晰得像被烫印在阳光下,偶尔有风吹过,叶片勉强晃两下,又蔫头耷脑地垂下去。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几年前,飘回那个满是玉兰花香的沈阳老城区别墅,飘回和赵岐焯有关的那些日子。

赵岐焯是土生土长的沈阳人,家在老城区一栋带院子的独栋别墅里。第一次跟着赵岐焯回去时,钟儊烁攥着衣角,紧张得手心冒汗,赵岐焯却笑着拍他的肩膀:“别慌,我爸妈早知道你了,他们特别好相处。”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玉兰花香,赵妈妈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拉着他的手就问“饿不饿”“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赵爸爸坐在客厅泡茶,还跟他聊起了赵岐焯小时候学音乐的趣事。晚上睡觉时,赵岐焯把他拉进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摆着半墙的CD和一把木吉他,他拍了拍柔软的大床:“我床宽,咱们挤挤,还能聊会儿天。”

那晚钟儊烁躺在里侧,能闻到赵岐焯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是他常用的那款雪松味沐浴露。赵岐焯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练歌时遇到的瓶颈,说想写一首关于沈阳夏天的歌,说以后要在国内顶尖的剧院开演唱会;钟儊烁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又软又胀。他太羡慕赵岐焯了——羡慕他能毫无顾忌地追着音乐跑,羡慕他有把他宠上天的家人,更羡慕他连和自己的相处,都能被家里人坦然接纳,不用像做贼一样藏着掖着。

后来钟儊烁夜不归宿成了503宿舍的常态,舍友问起,他只含糊说“住在朋友家”,从没敢细说“朋友”是谁,更没敢提那栋满是玉兰花香的别墅。赵岐焯的家人也从没让他觉得别扭,每次去,冰箱里总会提前备好他爱吃的草莓酸奶,赵妈妈会织厚实的羊毛围巾,说“沈阳冬天冷,你身子弱,戴着暖和”,连赵爷爷都会把珍藏的老唱片拿出来,跟他聊老歌里的故事。那段日子,钟儊烁甚至偷偷想过,或许自己也能拥有这样安稳又坦荡的日子。

直到王禹琼像个小太阳一样闯进来,他的心思才慢慢从赵岐焯身上移开。可赵岐焯就像刻在心底的一道浅痕,偶尔还是会被勾起——看到吉他会想起他弹唱的样子,闻到雪松味会想起那个挤在一起聊天的夜晚,听到有人提“知名剧院”,会想起他眼里闪着光说“以后要在这儿唱歌”的模样。

手机屏幕又亮了,赵岐焯发来第二条消息,附带一张订票截图:“总决赛在市内某知名剧院,票我买好了,就当陪我去北京走走,顺便看看首都的样子。”钟儊烁盯着“某知名剧院”几个字,指尖微微发颤。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北京,更没见过传说中能容纳几千人的华丽剧场,更何况赵岐焯语气里的期待,像根轻轻挠着心的羽毛,让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犹豫了足足十分钟,他终于敲下回复:“好,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八点的高铁,我去学校门口接你,早饭我准备。”赵岐焯的消息秒回,后面还跟了个咧嘴笑的表情,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钟儊烁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愧疚。他知道这事不能告诉王禹琼——王禹琼那么敏感,要是知道他和赵岐焯单独去北京,肯定会难过。他只能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就去这一次,看完比赛就回来,不会被发现的。”

第二天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503宿舍的其他人还在熟睡。钟儊烁轻手轻脚地收拾背包,只装了两件换洗衣物、一瓶常用的护手霜,还有偷偷带的、王禹琼上次没吃完的草莓味润喉糖。走到宿舍楼下,远远就看到赵岐焯站在白色轿车旁,穿着简单的白色印花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头发剪短了些,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气。

“来了?”赵岐焯笑着迎上来,自然地接过他的背包放进后备箱,拉开副驾驶车门,“早饭在副驾储物格里,我买了你爱吃的杂粮三明治,没放沙拉酱。”

钟儊烁坐进车里,一股熟悉的雪松味扑面而来,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储物格里放着温热的豆浆和三明治,包装纸上还印着他常去的那家早餐店的logo。他拿起三明治小口咬着,没怎么说话,车厢里只有舒缓的轻音乐在流淌——是赵岐焯自己唱的demo,温柔的旋律像清晨的风,轻轻裹着人。

“最近学习忙不忙?”赵岐焯一边开车,一边轻声问,目光偶尔扫过他。

“还行,期末刚过,正在准备四级。”钟儊烁含糊应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

“王禹琼呢?你们……相处得还好吗?”赵岐焯的声音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钟儊烁捏着三明治的手顿了顿,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挺好的,他很照顾我。”

车里又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钟儊烁咬着三明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脚像被钉在了车上,怎么也迈不下去。

高铁上,赵岐焯一直在聊他的学生——说女孩家境不好却特别能吃苦,说她为了练一首歌能熬三个通宵,说她第一次在舞台上唱歌时紧张得声音发颤。他说得眉飞色舞,眼里满是骄傲,像在说自己的妹妹。钟儊烁安静地听着,偶尔帮他递一瓶水,心里的愧疚渐渐淡了些,甚至跟着期待起来——想看看那个被赵岐焯夸了一路的女孩,到底有多厉害。

到北京时已经是中午,赵岐焯提前订的酒店就在某知名剧院附近,步行只要十分钟。放好行李后,他笑着拍了拍钟儊烁的肩膀:“下午带你去逛逛,先去天安门广场,再去故宫,晚上咱们去吃全聚德的烤鸭,我查了,这家分店不用排太久队。”

钟儊烁点点头,跟着他走出酒店。北京的太阳比沈阳更烈,晒得皮肤发烫,街上人来人往,说话声、汽车声混在一起,热闹得让人心慌。赵岐焯走在他身边,会自然地把伞往他这边倾斜,看到路边有卖老冰棍的,会跑去买两支,递给他一支:“绿豆味的,解暑,你小时候不也爱吃这个吗?”

逛天安门广场时,赵岐焯突然拿出手机:“来,咱们拍张照吧,难得来一次。”钟儊烁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到他身边。赵岐焯的手臂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过来,熟悉又陌生。手机屏幕里,赵岐焯笑得眉眼弯弯,钟儊烁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

晚上吃烤鸭时,赵岐焯熟练地卷好鸭饼,蘸好甜面酱,递到他嘴边:“尝尝,皮要趁热吃才脆。”钟儊烁张嘴咬了一口,鸭皮酥脆得掉渣,肉质鲜嫩,确实比沈阳的烤鸭好吃。可他吃着吃着,突然想起王禹琼——上次王禹琼还说“等放暑假咱们去吃烤鸭”,现在自己却和别人坐在北京的烤鸭店里,心里的愧疚又翻涌上来。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赵岐焯注意到他的停顿,关切地问。

“没有,很好吃。”钟儊烁连忙摇头,拿起饼自己卷起来,却没什么胃口。

饭后沿着长安街散步,晚风轻轻吹过,带走了白天的燥热。路灯的光落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赵岐焯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路灯的光映在他眼里,像碎了的星星:“儊烁,其实我一直没忘记你。”

钟儊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站在原地没动。

“以前我总以为,忙起来就能把你忘了,可每次录歌到深夜,停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你的样子。”赵岐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认真,“我知道你现在有王禹琼,我不该打扰你,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等,哪怕是给你当小妾,我也愿意。我的时间,我的精力,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所有的一切,我都愿意给你。”

钟儊烁震惊地看着他,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没想到赵岐焯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这份感情会藏得这么深。他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感动于这份深情,却又愧疚于自己的摇摆,更放不下那个在沈阳等他的、软软的王禹琼。

“我爸妈也知道我的心思,他们说,只要我能开心,只要是我真心想做的事,他们都支持。”赵岐焯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儊烁,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会比以前更疼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钟儊烁沉默了很久,直到晚风把眼睛吹得发酸,才轻轻摇头:“对不起,岐焯,我不能……王禹琼他很单纯,我不能伤害他。”

赵岐焯眼里的光慢慢暗了下去,却还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没关系,我早该想到的。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已经没遗憾了。”

那天晚上,他们住了相邻的两个房间。钟儊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赵岐焯的话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心里又乱又堵。他拿出手机,点开和王禹琼的聊天框,输入“我想你了”,又默默删掉,最后只发了一句“早点睡,别熬夜背单词”。

第二天的总决赛格外热闹,某知名剧院里坐满了人,灯光璀璨得让人睁不开眼。赵岐焯的学生穿着白色礼服,站在舞台中央,一开口,清澈的歌声就传遍了整个剧场。钟儊烁坐在台下,看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女孩,又看了看身边一脸骄傲的赵岐焯,突然觉得,这次来北京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看到了这么精彩的演出,也看到了赵岐焯为梦想努力的样子。

比赛结束后,女孩拿了亚军,她跑下台,一把抱住赵岐焯,哭着说:“老师,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根本站不上这个舞台!”赵岐焯拍着她的背,眼眶也红了:“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以后还要继续加油,我相信你能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颁奖典礼结束后,赵岐焯拉着钟儊烁在剧院里逛了很久。他指着墙上的老照片,跟钟儊烁介绍哪些艺术家曾经在这里演出,说这里的音响效果有多好,说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来北京,就对着剧院的大门发誓“以后一定要在这里唱歌”。钟儊烁安静地听着,看着他眼里闪着的光,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做朋友,看着彼此为梦想努力,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离开剧院时,赵岐焯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徽章,递给他:“这个给你,是剧院的纪念徽章,留个念想。”徽章是银色的,上面刻着剧院的简约轮廓,很精致。钟儊烁接过徽章,攥在手里,心里暖暖的。

第三天早上,他们坐高铁回沈阳。一路上,赵岐焯没再提感情的事,只是跟钟儊烁聊北京的趣事,说下次要是有机会,带他去爬长城,去逛南锣鼓巷。钟儊烁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会跟他聊起学校的事,聊王禹琼最近又闹了什么笑话。

到沈阳时已经是下午,赵岐焯把他送到学校门口,笑着说:“这次谢谢你陪我去北京,我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谢谢你。”钟儊烁拿起背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岐焯,你一定会实现梦想的,我相信你。”

赵岐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里的失落散了些:“借你吉言,你也要和王禹琼好好的。”

看着赵岐焯的车消失在街角,钟儊烁才转身往503宿舍走。他把那枚徽章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里,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跟王禹琼坦白这件事。

回到503宿舍时,王禹琼正坐在他的书桌前,帮他整理摊开的英语笔记。看到他回来,王禹琼立刻站起来,眼睛亮闪闪的:“你终于回来了!这两天去哪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钟儊烁心里一慌,连忙把背包藏在身后,解释道:“我……我去乡下亲戚家了,那边信号不好,没看到消息,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禹琼没怀疑,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坐下歇歇,我给你泡了蜂蜜水。”

看着王禹琼忙前忙后的样子,钟儊烁心里的愧疚更重了。他坐在椅子上,喝着温热的蜂蜜水,看着王禹琼帮他收拾背包,心里暗暗发誓,等过两天,一定要跟他坦白。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周末,两人去出租屋收拾东西,王禹琼帮他整理钱包时,不小心把那枚徽章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王禹琼捡起徽章,疑惑地问,“某知名剧院的徽章?你什么时候去北京了?”

钟儊烁的心跳瞬间加速,脸色变得苍白。他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琼琼,对不起,我有件事瞒着你。”钟儊烁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沙发上,轻声说,“前几天,赵岐焯的学生进了北京总决赛,比赛在某知名剧院举办,他邀请我去现场,我……我没告诉你,就跟他去了北京。”

王禹琼手里的徽章掉在沙发上,他愣了很久,才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不是的!”钟儊烁连忙摇头,握住他的手,“我只是怕你生气,怕你难过,所以才没说。我心里只有你,从来没有变过。”

王禹琼低着头,手指攥着衣角,声音带着点委屈:“我不是生气你去北京,我是生气你不相信我。我们不是说好,有什么事都要一起商量的吗?”

看着王禹琼泛红的眼眶,钟儊烁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把王禹琼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对不起,琼琼,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告诉你,再也不骗你了。”

王禹琼靠在他怀里,小声哭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那你跟我说说,北京好玩吗?那家知名剧院是不是特别大?”

钟儊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拿起徽章,跟王禹琼说起北京的事——说天安门广场有多热闹,说故宫的红墙有多好看,说烤鸭有多酥脆,说赵岐焯的学生唱歌有多好听,说剧院里的灯光有多璀璨。王禹琼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问一句“那你有没有吃冰糖葫芦”“剧院里的座椅是不是特别软”。

“以后我们也去北京好不好?”王禹琼突然说,眼里满是期待,“我们一起去天安门,一起去故宫,一起去那家知名剧院看演出。”

钟儊烁紧紧抱着他,用力点头:“好,等我们毕业,就一起去北京,把所有好玩的地方都逛遍,把你想看的都看个够。”

那天晚上,两人依偎在沙发上,聊了很久。钟儊烁把和赵岐焯的过往都告诉了王禹琼,说自己曾经的羡慕,说自己现在的选择,说赵岐焯最后那句“祝你幸福”。王禹琼没有生气,只是拉着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以后我会陪你,我们一起努力,慢慢攒钱,也能像赵岐焯那样,坦荡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从那以后,钟儊烁偶尔会和赵岐焯在微信上聊几句,大多是关于音乐的事。赵岐焯会发自己的新歌d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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