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备受书迷们喜爱的年代小说,第九十九次离开地下室,由才华横溢的作者“汐月吟风”倾情打造。本书以林晚为主角,讲述了一个充满奇幻与冒险的故事。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129808字,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第九十九次离开地下室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时间在刘主任家失去了明确的刻度,它只是跟随着煤球炉火的明灭、药罐的沸腾与冷却、以及窗外光线的移动而缓慢流淌。我已经习惯了身上的淤青和指尖反复被烫伤又愈合的薄茧,习惯了胃里那种空洞的灼烧感,也习惯了老太太那沉默而持久的凝视。我像一株被移植到贫瘠岩石缝里的野草,在恶劣的环境中,以一种近乎麻木的姿态,顽强而卑微地存活着。
直到那个星期天的下午。
省城的秋天来得早,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开始大片大片地落叶,风一吹,便打着旋儿飘落,带着一种萧索的凉意。筒子楼里比平日更安静些,许多人家都趁着休息日出门了。刘主任也一早就穿着整齐地出去了,临走前照例是几句冰冷的交代,以及那句永恒的威胁——“仔细点,摔了东西扣你工钱。”
我正挽着袖子,在卫生间里清洗积攒了一周的床单被套。水冰冷刺骨,厚重的湿布料沉得像铅块,我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拧动。掌心那些反复磨出的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此刻浸在碱水里,疼得钻心。老太太在躺椅上似乎睡着了,发出均匀而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迟疑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这个下午沉闷的节奏。
我的心猛地一紧,手里的床单滑落回盆里,溅起冰冷的水花。会是谁?刘主任回来了?不可能,他有钥匙。收水电费的?还没到日子。一种莫名的、混合着恐惧和一丝微弱期盼的情绪,攥紧了我的心脏。
我擦擦手,忐忑不安地走到门边,踮起脚尖,透过门上那个模糊的猫眼向外望去。
楼道里光线昏暗,但那个站在门外的身影,我却熟悉到刻骨铭心——
是母亲,王秀芹。
她穿着一件半新的藏蓝色外套,头发梳得比平时整齐,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似乎装着几个苹果。她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神情。有局促,有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一丝……近乎讨好的紧张?这不像我记忆里那个总是带着怨气、眼神锐利的母亲。
她怎么来了?
巨大的疑问和一种本能的警惕,让我僵在门后,没有立刻开门。她不是把我“拜托”给刘主任了吗?那三十块钱,不是已经结清了我们之间的所有关联了吗?
门外的母亲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又抬手敲了敲,这次声音更轻了些,带着试探:“晚丫头?是妈……开门。”
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伸手拉开了门栓。
门开了。母亲看到我,脸上立刻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僵硬而不自然,像一张不合尺寸的面具。她的目光快速地从我脸上扫过,然后落在我湿漉漉、冻得通红的双手上,落在我挽起的袖子下,手臂上那几处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痕迹上。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快速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东西,像是惊愕,又像是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
“妈……你怎么来了?”我站在门内,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声音干巴巴地问道。
“哦,我……我过来看看你。”母亲说着,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投向屋内,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刘主任……不在家?”
“他出去了。”
母亲似乎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许。她把手里的网兜往我面前递了递:“给,给你带了几个苹果。”
那几个苹果红艳艳的,在昏暗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眼。我看着她,没有接。记忆中,她从未主动给我买过任何水果。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关怀”,让我感到的不是温暖,而是一种更深的不安。
她见我沉默,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自己迈步走了进来。她一进屋,就皱起了鼻子,显然不适应这屋子里浓重的中药味和沉闷的气息。她的目光扫过杂乱阴暗的客厅,扫过角落里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最后,落在了躺椅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母亲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迅速移开了视线,重新落在我身上。她上下打量着我,看着我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袖口已经磨破的旧罩衫,看着我脚下那双沾满水渍和污垢的破布鞋,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却毫无温度的“关切”:
“在这里……怎么样?活累不累?刘主任他们家……对你好吗?”
怎么样?累不累?好不好?
这几个轻飘飘的问题,像羽毛一样落在我的身上,却比刘主任的呵斥更让我感到刺痛。我手上的冻疮,身上的淤青,空荡荡的胃,还有无数个在寒冷和恐惧中惊醒的夜晚……这一切,是她一句“怎么样”就能问完的吗?
我看着母亲那张写满了算计和不安的脸,看着她那双游移不定的眼睛,心里那片冰冷的荒原,忽然卷起了一阵狂风。委屈、愤怒、怨恨……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我死死地忍住了。
我知道,我的任何哭诉和控诉,在她这里都不会得到回应,只会被视为不懂事和矫情。她今天来,绝不是为了听这些。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露出脚趾的布鞋,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麻木:
“嗯。还行。”
简单的三个字,像三块冰,砸在地上。
母亲似乎被我这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和疏离噎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尴尬。
她局促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神又开始在屋里飘忽,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压低了声音,凑近我问道:
“晚丫头……刘主任他……给你发工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