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的甲胄摩擦声由远及近,很快便将事发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禁军统领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见扶苏帷帽遮面、身处刺杀现场,不禁皱起眉头:「公子扶苏,您没事吧?」
刘欣梅压下心头的波澜,声音透过帷帽传来,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无妨,只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劳烦统领派人清理现场,另外……把这些刺客的尸体,好生看管起来。」
他特意加重了「好生看管」四个字。那枚刻有「胡」字的腰牌,是揪出幕后黑手的关键,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禁军统领虽对扶苏这副「见不得光」的模样有些疑惑,但君命难违,还是恭敬地领命:「末将领命。公子,陛下还在承明殿等您,是否……」
「即刻前往。」刘欣梅打断他,目光扫过地上牺牲的侍卫,心中暗叹。这些人是为他而死,他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更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重新登上马车,换了一批禁军护送,刘欣梅才算稍微安心。他摘下帷帽,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小太监立刻递上一杯热茶。
「公子,您刚才太冒险了……」小太监心有余悸。
刘欣梅喝了口茶,目光深邃:「不冒险,我们都得死。」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去查一下,刚才牺牲的侍卫家里还有什么人,本公子会亲自抚恤。另外,让暗卫‘影’组的人,立刻去查那枚‘胡’字腰牌的来源。」
小太监一愣:「公子,咱们府里的暗卫……」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不能有。」刘欣梅眼神锐利,「从今天起,给本公子建立一支只听我命令的暗卫。资金从府中私库走,人员就从这次事件中筛选忠诚可靠的人。」
他很清楚,在这波谲云诡的大秦宫廷,没有自己的势力,别说改写命运,连活下去都是奢望。而「畏光」的特性,恰恰让他在黑暗中布局,有了天然的优势。
承明殿外,气氛肃穆。数十名持戟郎官分列两侧,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刘欣梅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在禁军统领的引领下步入殿内。
刚一进门,一股无形的威压便扑面而来。大殿深处,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位身形高大、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是秦始皇嬴政。
他穿着玄色冕服,腰间系着玉带,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人心。殿内站着数位大臣,李斯、冯去疾等朝中重臣皆在其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色,或恭敬,或审视。
「儿臣扶苏,参见父皇。」刘欣梅依着记忆中的礼仪,躬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嬴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他那顶遮光的帷帽,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起来吧。听说你在来的路上,遇刺了?」
直接问罪?还是关心?
刘欣梅心中快速判断,面上却不动声色:「回父皇,只是些宵小之辈,已被儿臣的侍卫拿下。幸不辱命,未曾误了觐见父皇的时辰。」
他刻意强调「未曾误时」,既是表忠心,也是在试探嬴政的态度。
嬴政沉默了片刻,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良久,才缓缓开口:「既然没事,便好。李斯,你说说吧,北疆的战报。」
话题突然转向北疆,刘欣梅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嬴政在敲打他,也是在提醒他——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在上郡监军。
李斯上前一步,恭敬地奏报:「陛下,蒙恬将军传来战报,匈奴近日又有异动,侵扰我边境……」
刘欣梅一边听着李斯的汇报,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内众人的反应。他注意到,丞相李斯的目光偶尔会瞟向自己,带着一丝探究;而站在李斯身侧的中车府令赵高,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就是这个人,未来会伪造遗诏,赐死扶苏……
刘欣梅的手指微微蜷缩,心中的警惕又加重了几分。
李斯汇报完毕,嬴政的目光再次投向扶苏:「扶苏,你对上郡的防务,有何看法?」
来了!
刘欣梅知道,这才是今天觐见的重点。他略一沉吟,按照记忆中扶苏的“政见”,同时又加入了一丝自己的“小心思”,缓缓开口:
「回父皇,儿臣以为,匈奴为患已久,一味强攻并非上策。蒙恬将军的长城防御工事初见成效,当务之急是加固城防、训练边军,同时可派遣使者分化匈奴部落,使其内耗。如此,或可暂保北疆安宁。」
这番话,既符合扶苏“仁厚”“主和”的人设,又提出了具体的策略,显得不卑不亢。
嬴政听完,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嗯,想法是好的。只是匈奴狼子野心,岂会轻易分化?你且记住,上郡的职责,是守好国门,莫要给朕惹麻烦。」
这是明确的警告。
刘欣梅心中有数,躬身应道:「儿臣明白,定不负父皇所托。」
就在这时,赵高突然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陛下,公子扶苏刚醒,身体还虚弱着,又遇刺受惊,臣看不如让公子先回府静养,待身体好些再议上郡之事?」
刘欣梅心中冷笑。赵高这是想借此机会,让自己在朝堂上彻底失去话语权,同时也向始皇帝暗示自己“体弱多病,不堪重任”。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微微咳嗽了两声,扶着额头,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多谢赵大人关心,只是儿臣担心……那些刺客背后的势力,会不会还在宫中潜藏?若不查清,恐对父皇的安危不利。」
一句话,将话题从“自己的身体”引到了“皇帝的安危”上,既撇清了“不堪重任”的嫌疑,又把皮球踢给了赵高和始皇帝。
嬴政果然眉头一皱,看向赵高:「此事交由你去查,三日之内,给朕一个结果。」
赵高心中一紧,没想到扶苏看似虚弱,反击却如此犀利。他连忙躬身应道:「老奴遵旨。」
刘欣梅看着赵高吃瘪的样子,心中微定。这一局,他算是险胜。
觐见结束,大臣们陆续退下。刘欣梅正准备离开,却被嬴政叫住:「扶苏,你留下。」
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嬴政看着他,缓缓道:「你这次遇刺,当真只是意外?」
刘欣梅心中一凛,始皇帝果然多疑。他斟酌着语气,坦诚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刺客腰间的腰牌,刻着一个‘胡’字。」
嬴政瞳孔骤缩,显然也没想到会牵扯到胡亥。他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此事朕知道了,你暂且不要声张。上郡之行,如期进行。」
刘欣梅心中有些意外,始皇帝竟然没有深究?还是说,他另有打算?
他躬身应是,正准备告退,嬴政却又补充了一句:「蒙恬那边,朕会让人传个话。你到了上郡,多听、多看、多学,莫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这话里的深意,刘欣梅听得明白。始皇帝这是在暗示他,蒙恬是他可以依靠的力量。
离开承明殿,刘欣梅刚登上马车,就见一名禁军将领快步走来,递上一封密信:「公子,这是蒙将军派人送来的,说是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上。」
刘欣梅心中一动,拆开密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上郡苦寒,多备衣物。另有一物,已托人送往公子府中,助公子‘安身’。」
助他“安身”?
刘欣梅捏紧密信,陷入沉思。蒙恬这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善意?
回到扶苏府,他立刻召见了负责接收物资的管家。
「蒙将军托人送来的东西,可收到了?」
管家恭敬地回答:「回公子,收到了。是一副……特制的甲胄?还有一些……避光的药膏和器械。」
甲胄?避光药膏?
刘欣梅快步走进后宅的密室,只见中央摆放着一副玄黑色的甲胄,甲片上刻着细密的纹路,材质看起来极为特殊。旁边的托盘上,放着几支药膏和一些小巧的工具,比如夜视镜、遮光伞等。
他拿起那支药膏,闻了闻,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鼻而来。他试着在手腕上涂了一点,原本因为光线刺激而有些发痒的皮肤,瞬间舒适了许多。
蒙恬……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准备这些东西?
就在这时,负责探查“胡”字腰牌的暗卫前来禀报:「公子,查到了!这枚腰牌,是二公子胡亥身边的侍卫统领所用之物!而且……我们在城外的一处据点,发现了更多与胡亥有关的线索!」
深夜,扶苏府的密室中,灯火被特意调暗。
刘欣梅坐在主位上,面前站着几名神情肃然的暗卫。
「你们查到的线索,可属实?」
为首的暗卫单膝跪地:「公子,千真万确!二公子胡亥近期与赵高走得极近,暗中招募了不少死士,似乎在策划什么阴谋。这次刺杀您的刺客,就是其中一支小队!」
刘欣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冰冷。
胡亥、赵高……这两个名字,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的命运线上。
「继续查,把他们所有的小动作都给我挖出来。」刘欣梅沉声道,「另外,蒙将军送来的甲胄和器械,立刻组织人手研究,务必在出发上郡前,摸清楚它们的用途和秘密。」
「是!」
暗卫退下后,密室中只剩下刘欣梅一人。他走到那副玄黑色甲胄前,伸手抚摸着冰冷的甲片。
蒙恬的善意,胡亥的杀机,始皇帝的制衡,赵高的阴毒……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枚被投入棋盘的棋子,周围全是看不见的手在操控。
但他不甘心做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既然阳光不容他,那他就做这黑暗中的执棋者。
上郡之行,不仅是他的避难所,更是他积蓄力量的起点。
胡亥、赵高……你们的死期,不远了!